义。
“你一个人去的吗”
“就这样,人家还找我算账呢”她看到儿子盯她一眼,便不往下说了。
于而龙关切地追问:“是哪一年去上访的”
“早啦”她也记不准确了。“好像是大大前年吧还正经闹了阵蝗虫呢,乱啃一气”连水生那样一个工作人员,也记不清闹蝗灾是哪一年了。也实在难怪人们的记忆力,前些年真好像是电影的慢动作镜头似的,很难区分这一年和下一年有些什么明显的差别特征。在于而龙记忆之树的年轮上,也像树木的生长规律一样,愈远的年代界限愈清楚,而愈近则愈模糊。老林嫂所说的大大前年,他已经记不得那年都干了些什么仿佛那些年他的生长停滞了,生活凝固了,是囫囵吞枣地活过来的。现在,倘若按历史学给于而龙的现代史分分期的话,那就是挨斗期,悬挂期,东山再起期,重新垮台期。那么老林嫂上访是他在优待室学英语初级的时期,还是在干校水洼里拉大网的时期,就难以确定了。
“可我从来没听若萍和莲莲提过呀按说你来家,用不着瞒我吗”
老林嫂平静地说:“我不想去你们家”
于而龙跳了起来:“为什么”
她笑了,依旧是那种平淡的笑:“我过不来你们那种日子,我是个乡下人”
“你就捶我的心吧”他恨不能向她喊出来。
但老林嫂却怪罪自己:“说那些干吗也不光你们一家讲究,都那样的嘛,总得随大流了”是的,她原谅了。可是,于而龙却没法原谅自己,他像站在一面镜子面前,好像头一回看到自己又脏又黑又丑。
“那你到底住在哪儿”
“住在接待站的大院子里呗”
“啊在露天地里”
“那有什么”老林嫂似乎觉得他的诧异惊讶是完全多余的,上访告状的不都那样等待着吗
于而龙连忙问:“那是什么节气”
水生告诉他:“妈是秋后队里分了粮才离家的,先上的省,后进的京。”
“那该是十一月份了吧”于而龙问老林嫂:“天很冷了吧”
“还算熬得过去,人家办公室刚安火炉”
于而龙哑口无言,还有什么细节需要问的呢足够了,完全足够了。
虽说北方的初冬,刚刚南下的冷空气,还不是那样凛冽,但是对露宿在那样宽阔大院的老林嫂来说,铺天盖地,等待黎明,实在使他无法往下想去。眼前立刻浮现出一副凄寒的画面:漆黑的夜,半明的灯,老林嫂披着一身寒霜,在嘶嘶的寒风里枯坐
她为了什么只是为了说一句公道话,在有人像躲避瘟疫似的离开他,在有人恨不能把他斩尽杀绝,在有人朝他吐唾沫以示自己清白,在有人落井下石,踩着他的肩膀往上爬的时候,老林嫂那颗全不顾自己,而为别人跳动的心脏,该是何等可贵啊
老姐姐啊在石湖上,她也许是我惟一活着的亲人了
于而龙在默默地望着她,忍住泪水,努力不使它流出来。
这时候,她那坚定有力的声音:“我,要,枪”似乎从井底下,从地之深处传了出来,她要回来的不仅仅是几支枪,而是整个石湖的革命事业,但是她付出的代价也太沉重,太巨大了,是小石头c铁柱c老林哥他们三个人的热血,和她自己默默无闻c全然无私的一生。
于莲给她画的那幅油画,她也许是无意,但画出了于而龙的心声,在老林嫂手里拎着的,不是两桶清水,而是一副艰辛的生活重担。就像大地驮负着整个人类,母亲怀抱着子女那样,永远把那颗滚烫的心紧紧贴在别人身上。
老林嫂终于游近了舢板,抬起那副坚毅的脸,她已经决定了:“二龙,把枪给我,孩子是娘心上的肉,能不疼么高门楼不能轻饶咱,大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