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鬼没,打得敌人晕头转向的事迹,已经在人民口头上加工,简直近乎神话一般了。
应该把那份珍藏着的烈士花名册,带来就好了于而龙想着。
那是一本相当古老的账册,上面用毛笔记载着一九四九年石湖县发放烈士抚恤金的名册,于而龙认得出是老林哥的手迹。那时,他大概在县的民政部门担任什么职务,于而龙曾经写信问他,石湖支队转为正规部队后,在樊城战斗中的伤亡情况。老林哥可能正忙于随军南下,无暇细细一一写来,便把名册索性给他寄来。
二十多年来,名册已经发黄变脆,但是每次打开来看,还是像最初看到时,使于而龙心弦震颤。一个个熟悉的名字,立刻在脑海里,变成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形象,几乎可以听到和看到他们的音容笑貌。于而龙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那些活蹦乱跳的小伙子,会和他已经生死异路,早已不在人间。那些勇敢机智的石湖战士,在敌后长期的游击战争中,随时随刻都有牺牲的可能,却不曾死亡;想不到在全国解放前夕,倒把生命交给了那个偏僻的山城。
每当他捧着那本名册,捧着他们支队的大部精华,他的心啊,是丝毫也不轻松的呀
后来,工厂保卫处鉴于这位党委书记和厂长,有些必要的文件和图纸,带有机密字样,便在那座四合院的老房子里,安装了一个保险柜。谢若萍出于好意,便把这份珍贵的名册,连同那支源远流长的二十响匣子,一齐锁了进去。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后来,他们全家被新贵们“礼请”出老房子,那份名册差点没要了于而龙的命。
啊,那阵势就差动用工兵的探雷器了,每一条地板缝,每一块砖头底下,都怀疑到了。因为他们,“红角”革命家初出茅庐,确实有些嫩,上过于而龙的当,所以怀恨在心,查得特别细,抄得格外凶。由于他们曾被他没倒的威风,唬了一顿,放了扣押的廖总,随后他又搞走十几箱重要试验资料,在他们眼皮底下捣了鬼;所以一来气势非凡,下马威是很厉害的。
但结果,在四合院里,除了于而龙的书,就是于莲的画,那些大师们的画,以伤风败俗的名义没收了,除此以外,都是大路货,半点足以打倒于而龙的尖端材料也找不到,遗憾哪
于而龙背抄着手,叉开腿,站在葡萄架下,不由得想红楼梦里锦衣府查抄宁国府那一回。“这些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末期的锦衣府呀”他慨叹着:“真是历史的莫大嘲讽。”
最后,他们打开了保险柜,几个好事之徒,先从大堆文件图纸底下,发现那支匣枪。“啪”拍在于而龙面前:“什么东西”
“还用得着我告诉你么年青人”于而龙冷冷一笑:“它叫勃郎宁,是一种杀人武器。”
那时,高歌胆子越来越壮,他神气地用电话召来了大个子保卫处长,厉声地责问:“于而龙私藏手枪,你知道吗”
位置颠倒过来,审判员成了被告,而囚犯坐到法官的高背椅上,本身就有点喜剧味道。高歌审讯开保卫处长了。
可是不多久以前,高歌他们那个“红角”,曾经传阅过一部卢梭的忏悔录。秦大个在一次工作谈话中间,问起党委书记:“在单身宿舍里,有那么几个小青年,组织了一个叫做红角的小团体,你听说过吗”
于而龙早听王纬宇吹嘘起,便点了点头。
“是不是需要注意一点”属于职业的警惕性使得他问。
“用不着太神经过敏吧”
“有人反映,他们在偷看一部讲的书”
党委书记兼厂长不由得一惊:“有这等事”
“我把那个男高音0了一顿,没想到,那小子脸皮薄得很,给吓哭了”
于而龙看了一下被没收的那部书,笑了,问大个子处长:“老秦,你知道卢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