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同样风头十足么”于莲伸过去手,“爸爸,给我看看判决书”
于而龙好不容易才在那大块文章里,找到有关他女儿的章节,差点没背过气去。作者写道:“靶场里的主人公,摆在突出位置上的,绝不是主宰时代的人物形象,而把一个没落的,早被历史的滚滚潮流冲走的,企图阻挡历史前进的绊脚石,重新像沉渣似的泛了上来。作者竭力美化这种失去天堂,而又不甘心失败的人物,从意识形态领域里鼓舞那一类退出历史舞台的家伙,以十倍百倍的疯狂向无产阶级反攻倒算。而且作者以阴暗的阶级心理,恶毒咒骂生活里出现的新生事物,和丑化代表革命的新生力量”
“纯粹是莫须有”于而龙撇掉那张清样,实在使他厌恶,只不过半个火柴盒那么大小一段文字,就像啐在脸上的一块又黄又臭的黏痰,让人觉得恶心。
“你还有劲头嚷,我早就说过”
“你早就说过什么少扯淡。”于而龙反驳他。
“不要不服气,我早嗅出味道不对头,本末倒置,怎么能把一个代表新生力量的年轻人,处于被审判的地位,而把老家伙摆在一号人物的突出位置上,是一个根本性的错误。”
夏岚说:“埋怨也来不及了,原稿有些词句就更不客气了。”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打字稿念着:“为谁歌功颂德为谁树碑立传
正是怀着被打倒的新仇旧恨,才战兢兢地请出亡灵,画了这幅七十年代的末日审判。我们可以回忆作者在黑线包庇下抛出来的株株毒草,不言自明,是有其历史渊源的。”她合上稿子,“我对他们讲,旧账还是不要提了吧算是删掉了。”
“我看不用删,还在乎前科吗横竖判了死刑,再多的罪名,也只是枪毙一次。”于而龙说。
王纬宇好意地说:“不要说负气的话”
“要我感恩戴德,谢谢大老爷杀我头”
“总是有错吧”
“对操着屠刀的刽子手来讲,只要想结果性命,还怕找不到下刀的地方”
正在看清样的于莲扑哧笑了出来:“看哪爸爸,这篇文章把你们二次上台,穿新鞋,走老路的这些老家伙,又扫了一笔,说这是社会上的一股反动思潮”
于而龙无需了解什么了,拧开电视,再也不参加他们的讨论。“我说老于,你也该接受这个教训,现在很难说这盘棋就是定局,识时务为俊杰,莲莲不画,哪至于闯祸”
夏岚在大镜子前端详着自己的身材,不在意地说:“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妈妈为了女儿,不得不赶快央告这位笔杆子,每天两块四的样板伙食,吃得她越来越丰满了:“夏阿姨,帮帮忙吧,莲莲是你们看着长大的呀”
“妈,我不是三岁小孩夏阿姨,我求你帮这个忙,建议发稿时附上我那幅画”
“你呀,莲莲,跟你老子一样,顽固不化”王纬宇笑了。
尽管谢若萍看出老头子在皱着眉头看电视,显然是嫌她不该去求他们。但她想,这神通广大的两口子既然来了,必然有转圜余地,就服个软,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王纬宇知道游击队长的倔强性格,决不会向他开口告饶的,哪怕他女儿马上绑赴法场,也决不肯请求王纬宇开恩赦免。然而王纬宇今晚来,是向他显示力量来的,说句透彻的话,这种力量既可以叫你平地发迹,满身朱紫;也可以叫你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太太”他问夏岚:“难道不可挽回了么”
“我说了,那是上头有话的。”
王纬宇和他妻子商量:“至少不点出莲莲的名字也好啊”
“怕难”其实文章正是她的杰作。
谢若萍顺水推舟:“这还不跟大夫开个病假条一样容易。”
她终于在镜子前照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