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中央腾出手来了,他确实感到兴奋。不过,他不愿在这心机叵测的两口子面前表露出来。
可是,他暗自思忖:前不久,“将军”和路大姐夫妇还接了于莲同去温泉休养,为什么死丫头回来,只言片字都未曾提到过呀
王纬宇接着奉劝:“因此,你最好哪儿也别去。将军来了,趁热打铁,你不能永远做一个自由哥萨克,我的骑兵团长”
就这样,于而龙急不可耐地拖过了年,他弄不明白,王纬宇干嘛那么起劲拦阻他回乡呢不过,终于看出了这点苗头,指望着他给你开绿灯啊,那是休想的事。于是越过他工厂这一级,直接向部里写了个申请,结果,无论如何没想到,老徐批了两个字,叫做“暂缓”。
岂有此理于而龙去见“将军”。刚回到部里来,忙得不亦乐乎的周浩说:“怎么又要心血来潮”
“不”于而龙说:“电话讲不清楚,登门求见”
“坐下来,讲讲吧为什么”
“也许是为了芦花,将军,我觉得也可以说是为了党”
周浩严肃沉思的双眼,从老花眼镜上边认真地端详着这位老部下。这个骑兵团长,有时候横冲直撞,甚至有些鲁莽行事,但那是在头脑发热的情况下;可是经过深思熟虑以后的语言,“将军”是能够领会到它的意义和分量的。
“能不能再说得具体一点呢二龙”
“我只能讲到这儿为止,希望你支持我”
沉吟的“将军”踱着步:“我新来乍到,棘手的事情还很多,总不能在他批了暂缓两字后面,来个反建议吧这么办行不行二龙,你开过小差没有”
“开小差我可没干过,连批斗会大小三百余次,都从来不曾缺席。”
“那好”周浩对他说:“这回,你就学习开它一回小差试试,如果你认为值得那样做的话。”
终于如愿以偿地坐在湖心岛上,坐在被露水润湿的枯树墩上,在洋溢着春天气息的石湖垂钓,一种说不出来的满足心情油然而生。这份心情里,既有那种脱网之鱼的侥幸,也有冲出樊笼c挣脱束缚的鸟儿,猛一下不知该往哪儿飞去的感觉。也就是说,回石湖的目的达到了,但下一步该怎样去做呢
他想,还是应该钓鱼,难道没有看到昨天那种阵势么
昨天下午,于而龙乘坐的那艘内河班轮,到达县城码头。阔别多年的县城,已经变得他完全认不出来了,只有那熟悉的乡音,使他感到亲切。突然间,正在播送着的震耳欲聋歌曲的高音喇叭,给掐断了,传出来一个女孩子咬文嚼字的普通话声。原来是特地请他于而龙到贵宾室去,县委有车来接他。当最初喊着他名字的时候,他吓了一跳。也许是十年来大小三百余次的批斗会,形成的条件反射,每逢陌生的嗓音径呼其名,都不由得一惊。但随后,他不禁诧异起来,谁是耳报神呢消息传得这样快紧跟着,看到显然是县里的接待人员,神色匆忙地和船上的负责人c服务员交头接耳,并且挨着甲板上层的高级房舱询问打听。但于而龙买的却是通舱客票,而且穿了一件他儿子的旧工作服,混杂在那些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中间,和大家一样拥挤着,像企鹅似的抻着脖子,傻张着嘴瞧热闹看那些大小干部在着急慌忙地寻找一个叫做于而龙的乘客。
他害怕落到这些谁知是真热情还是假热情的人圈子里。凡是热情到可怕程度的人,会情不自禁地围住你。说得不好听一些,甚至是死神拥抱似的箍住你。这种使你摆脱不开,以至连气都透不过来的人墙,想办什么事都不能称心如意。而且,历史的教训告诉他,这类事托付官办是行不通的。去年函调就碰了壁,所以他才下决心要回石湖私访,尽管他意识到这一点,已经相当相当地晚了。
因此,他第一步必须先钓鱼,要让人们真的相信,他千真万确是回来钓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