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七十八号的囚犯。六年前蒙先生教我读法写法。先生想必还记得:在最后授课的那天,先生曾将手递给我。我已满了刑期了,今天来拜望,想送一纪念品结先生,请把这收下,当做我的纪念先生”我无言地站着。他以为我不愿受他的赠品,注视着我的眼色,好像在说:“六年的苦刑,还不足以拭净手上的不洁吗”他眼色中充满了苦痛,我就伸过手去,接受他的赠品,就是这个。“
我们仔细看那墨水瓶,好像是用钉子凿刻的,真不知要费去多少工夫哩盖上雕刻着钢笔搁在笔记簿上的花样。周围刻着“七十八号敬呈先生,当做六年间的纪念”几个字。下面又用小字刻着“努力与希望”。
先生不再说什么,我们也就告别。在回到丘林来的路上,我心里总在描摹着那囚犯站在礼拜堂小窗口的光景,他拥向先生告别时的神情,以及在狱中做成的那个墨水瓶。昨天夜里就做了这样的梦,今天早晨还在想着。
今天到学校里去,不料,又听到出人意外的怪事。我坐在代洛西旁边,才演好了算术问题,就把那墨水瓶的故事告诉代洛西,将墨水瓶的由来,以及雕刻的花样,周围“六年”等的文字,都大略地和他述说了一番。代洛西听见这话,就跳了起来,看看我,又看看那卖野菜人家的儿子克洛西。克洛西坐在我们前面,正背向了我们在那里一心演算。代洛西叫我不要声张,又捉住了我的手:“你不知道吗前天,克洛西对我说,他看见过他父亲在美洲雕刻的墨水瓶了。是用手做的圆锥形的墨水瓶,上面雕刻着钢笔杆摆在笔记簿上的花样。就是那个吧克洛西说他父亲在美洲,其实,在牢里呢。父亲犯罪时,克洛西还小,所以不知道。他母亲大约也不曾告诉他哩。他什么都不知道,还是不使他知道好啊”
我默然地看着克洛西。代洛西正演算完,从泰下递给克洛西,附给克洛西一张纸,又从克洛西手中取过先生叫他抄写的每月例话爸爸的看护者的稿子来,说替他代写。还把一个钢笔头塞入他的掌里,再去拍他的肩膀。代洛西又叫我对方才所说的务守秘密。散课的时候,代洛西急忙对我说;“昨天克洛西的父亲曾来接他的儿子,今天也会来吧”
我们走到大路口,看见克洛西的父亲站立在路旁,黑色的胡须,头发已有点花白,穿着粗布的衣服。那无光彩的脸上,看去好像正在沉思。代洛西故意地去握了克洛西的手,大声地:“克洛西再会”说着把手托在颐下,我也照样地把颐下托住。
可是这时,我和代洛西脸上都有些红了。克洛西的父亲亲切地看着我们,脸上却呈露出若干不安和疑惑的影子来。我们觉得好像胸口正在浇着冷水
爸爸的看护者每月例话
正当三月中旬,春雨绵绵的一个早晨,有一乡下少年满身沾透泥水,一手抱了替换用的衣包,到了耐普尔斯市某著名的病院门口,把一封信递给管门的,说要会他新近入院的父亲。少年生着圆脸孔,面色青黑,眼中好像在沉思着什么,厚厚的两唇间露出雪白的牙齿。他父亲去年离了本国到法兰西去做工,前日回到意大利,在耐普尔斯登陆后忽然患病,进了这病院,一面写信给他的妻,告诉她自己已经回国,及因病人院的事。妻得信后很担心,因为有一个儿子也正在病着,还有正在哺乳的小儿,不能分身,不得已叫项大的儿子到耐普尔斯来探望父亲家里都称为爸爸。少年天明动身,步行了三十英里才到这里。
管门的把信大略瞥了一眼,就叫了一个看护妇来,托她领少年进去。
“你父亲叫什么名字”看护妇问。
少年恐病人已有了变政,暗地焦急狐疑,震票着说出他父亲的姓名来。
看护妇一时记不起他所说的姓名,再问:“是从外国回来的老年职工吗”
“是的,职工呢原是职工,老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