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觉,彼此提防,人人都想捷足先登;这种最可悲c最可怜的竟是裸的,一丝不挂。比如此地有个女人,逢人便大讲她的贵族头衔和地产,以至于每个陌生人都必然会想:这是个傻子,以为有了点门第和地产便了不起了。但是更恼人的是,该女人正是此地邻近地方一位文书的女儿。我真不懂,你看,一个人如此鲜廉寡耻,那还有什么意思。亲爱的朋友,我日益清楚地觉察到,以己之心去度他人之腹是多么愚蠢。我自己的事还忙不过来,心情又是如此激荡,唉,我乐得让别人走他们自己的路,只要他们也能让我走我的路。
最令我气恼的,便是市民阶层的可悲的处境。虽然我同大家一样非常清楚,等级差别是必要的,它也给了我自己不少好处,只是它不要挡着我的路,妨碍我去享受人世间尚存的一点快乐和一丝幸福。最近,我散步时认识了一位冯b小姐,她是位可爱的姑娘,在呆板的生活环境中仍保持着许多自然的天性。我们谈得很投契,分别时我请她允许我到她家去看她。她非常大方地答应了,我几乎等不及约好去她那儿的那一刻了。她不是本地人,住在这里的姑妈家。老太太的长相我不喜欢,但对她十分尊敬,我多半是跟她交谈,不到半小时,我基本上了解了她的情况,后来b小姐自己也跟我谈了:亲爱的姑妈这么大年纪了仍是一贫如洗,既无与其身份相称的产业,也无才智,除了祖先的荣耀并无别的依托,除了仰仗门第的隆荫外并无别的庇护,除了从楼上俯视下面市民的脑袋之外并无其他乐趣。据说她年轻时很漂亮,生活逍遥自在,像只翩跹而舞的蝴蝶,起初以她的执拗任性折磨了许多可怜的小伙子;到了中年就纡尊降贵,屈就了一位俯首帖耳的老军官。他以此代价和殷实的生活同她一起共度艰辛的暮年,后来便先去了极乐世界。她现在形单影只,晚景如斯,要不是她侄女如此可爱,谁还去理睬这位老太太。
一七七二年一月八日
人啊,真不知是怎么回事,他们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虚文浮礼上,成年累月琢磨和希冀的就是宴席上自己的坐位能不断往前挪这倒并非他们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不,工作多得成堆成堆的,正因为他们都热衷于种种伤脑筋的琐事,才耽误了去办重要的事。上星期乘雪橇出游时就发生了一场争吵,真是扫兴。
这帮傻瓜,他们看不到,位置其实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坐首席的很少是第一号角色正如有多少国王是通过他们的大臣来统治的,多少大臣又是通过他们的秘书来统治的谁是第一号人物呢窃以为是那个眼光过人c又拥有很大权力或工于心计c能把别人的力量和热情用来实现自己计划的人。
一月二十日
亲爱的绿蒂,为躲避一场暴风雪。我逃进一家农舍小客店,在这里的房间里,我得给您写信了。只要我呆在d镇可悲的巢穴里,周旋于陌生的c对我的心来说是完全陌生的人群中,我就没有片刻工夫,没有片刻可以使我的心叫我给您写信的工夫;现在,在这所茅舍里,寂寞c狭隘,雪花和冰雹猛烈地扑打着小小的窗户,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您。我一进门,您的身影便浮现在我眼前,对您的思念就袭上我的心头,哦,绿蒂,这是多么圣洁,多么温馨仁慈的上帝第一个幸福的瞬间又出现了。
我最亲爱的,要是您能看到,就会知道,我心绪不定,神情恍惚,这股狂澜把我淹没了我的神智完全枯竭了我的心没有片刻的充实,也没有片刻的欢乐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我像站在一架西洋镜前,看着小人小马在我眼前转来转去,我常常问自己,这是不是光学的骗局。我自己也在参加表演,更多的是像个木偶似的被人耍,有时我握着旁边一人的木手,吓得赶忙缩了回来。晚上,我打算欣赏日出,可就是起不了床;白天,我希望观赏月色,但又一直呆在房里。我真不明白,我为什么起床,又为什么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