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微微倾斜上仰,后背躺靠在150°向上隆起的病床上,输着点液,侧着头,看着窗外的天空,这样的良久沉静,凝视眺望,竟让那一并不出彩的五官显得格外的宁静美好,有着俗世人少见的与世无争,空灵澄澈,然而林唯无法否认,这样的哥哥,让他不自觉的想起了几个月前同样在病床上的另一个人,那个淡漠的安墨。
进门,拉了拉窗帘,隔绝了微晕的黄昏阳光转身,坐在那人床边,低低絮絮道:
“醒了,想吃什么,我让人给你买去”
“我还以为你一直都不会醒过来了呢”
“身子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要我给你叫一下医生吗”
“”
“妈妈的祭日就在这几天了,你这么久还没去看过她吧她估计想你想的紧了。”
“对了,你是不是不知道妈妈很早之前就出了车祸当场脑死亡,我没敢让人拔氧气罩,撑了一些日子,最后还是拔掉了”
“那个时候你为什么要”拒绝我,不跟我回去,刺激我,最后亲手拔掉了氧气罩。
之后的话林唯没有讲出来,顿了顿,他自嘲的笑了笑。
他有什么资格指着这个因自己而受了这么多苦难的男人
难以言喻的情绪,让林唯第一次讲了这么一堆话,从一开始的尴尬,到之后的自然,然而那些话语里总透着一股无名的隔膜,而起因便是说了这么多,这么久,病榻上的男人一言未发,只是安静的看着他,看着这个连自己都厌恶的自己。
林唯觉得烦躁,觉得无力,他很想发泄一番,很想让这个刚刚醒过来的男人像小时候一样对自己笑,更想对方对自己说一些什么,不论是教导,还是教训,只要对方肯说话就好,不要让他感到如此苍白和心疼。
无边无际的后悔和愧疚在看到对方那种与世无争的清醒眼神里,淹没了林唯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平静,没有怨恨,没有责怪,哥哥求你了
没有心电感应,所以病床上的人听不见林唯的心声,听不见这个强势冷傲的男人心底的恳求,他只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的看着
如此的陌生,如此的残忍,仿佛时间将他们之间划下了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而鸿沟里面是斑驳深刻的伤痕。
但床上的男人很清楚的明白,那不是时间的问题,而是人的问题,他不是对方所期待的那个人,也无法欺骗这个精致直白,浑身是刺的表弟,所以他如此道:
“不知道这么说会不会伤害到你,其实我不算是林衍,因为我没有那些,那些对你来说十分重要的记忆,不过,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当你的哥哥。”
他既不愿欺骗这个男人,也不愿意违背善御,也就是刚刚和林唯在门口发生争执的中年人的意愿,所以他只能如此模棱两可的说道,只能让对方误以为长时间的沉睡,使得他没有了曾经的记忆。
话落,病床上的人便闭上了眼,似乎极度疲劳一般,不愿再多说一句,安安静静的假寐休憩了,所以他看不见林唯在听到他说的那句话以后,那种宛若失去生命之重的崩裂茫然
一个没有了记忆的哥哥,还是他要的,他所求的林衍吗
林唯第一次对他自己的遭遇感到可笑,他甚至觉得荒谬到了极点,心心念念找回来的人,最后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局,巨大的不安袭上心头,他觉得他好像忽略了什么,可是在视线触及到病榻上那个倦怠不堪,却又睡得恬淡安稳的男人以后,似乎一切都不再重要了,他低低道:
“只要我们流的血是一样的,你就是林衍,有没有记忆并不重要,只要我知道你是他,就可以了。”
“只要我知道你是他,就可以了”
不知道是在劝慰病榻上的男人,还是在劝说自己,林唯重复的又再讲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