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浩浩觞觞东流,在汉口宽阔的江面上,无数南来北往的船只竞相而行,星空残月映照著粼粼的波光,一艘五丈余长的画舫在众船之间如同鹤立鸡群一般极是显目,船舱前后各有十六盏蒙裹绿纱的风灯,画舫顺流而下,在身后的水面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白色水纹。
此时已经是一年中的仲春时分,然而夜寒依旧是那样的料峭袭人,一个披著雪氅的少女,站在船头之上,身后跟著一个绿衣的小婢,她就是这艘画舫的主人,天下四大名艺琴紫樱,小楚国的花魅之首。
软红十丈,游走天下,满目浮华,紫醉金迷,周旋于王公大贾之间的琴紫樱,笑靥嫣然,婉尔动人,然而一旦宴席过后,身边再没有那些游蜂彩蝶的琴紫樱,却总是喜欢一个人静静的站在船头,那一刻,谁人又能懂得她的心思。
就在此时,江面之上“铮”的一声轻响,竟是有人弹琴,那小婢手中端著一个景泰蓝的双耳茶壶,极是精致小巧,缕缕茶香飘出,一直恹恹欲睡的她,听到这琴声登时不由嘲笑道:“竟然有人敢在小姐面前弹琴,这人好生粗俗。”
琴紫樱转身斥责道:“词儿,不得无礼,这世间隐迹不出的奇人不知多少,你怎么知道他琴技不高,况且……”
“这风清月朗之下,也许是哪一家的游学士子,忽然起了雅兴,别人弹琴是他的自由,我们不可以随便议论人家的,虽然那弹琴之人听不见,不会放入心上,只显得我们自己素养不行了。”
那叫词儿的婢女低下头去,低声道:“是!”只是面上哪有一丝自责的神色,琴紫樱看了她一眼,见她如此,也觉无奈,道:“你呀,就是这个样子,瞧你以后准要惹祸!”
词儿嘻嘻一笑道:“就算词儿惹祸了,有小姐在嘛,天下谁不卖小姐几分面子,词儿有啥好怕的。”
琴紫樱道:“你呀……”不再理她,转过身去,倒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对那弹琴之人也没在意,要知道天下四大名艺,琴紫樱号称瑶琴仙子,有人将她的琴声与知音公子李知音相提并论,纵是公侯王室中人,想要聆其一曲,都是极难,别说凡夫俗子了。
然而那琴声朗朗,中间竟然夹有山瀑流泉之声,琴紫樱越听越觉惊讶,这汉水一道面宽而阔,百里之内也不可能有瀑布存在,她脱口道:“飞瀑流音!”这手法别说她不会,便连指点她琴技的那位老人,也做不到,有一次那老人提及天下高手,有三种手法早已绝传,其中一种,就是这飞爆流音之法。想不到,今日竟然在此汉江水面,得聆如此奇奏,她急急忙忙的喊道:“萧老,看看是谁在那里弹琴?”
一个蓝布长袍的老人走出船舱,走到琴紫樱面前,躬身道:“是。小姐,外面风大,您还是早点回去歇著吧!”
琴紫樱面对这个老人,面上也不由露出一丝温暖的笑意,这个老人名叫萧有,跟随了她十几年,处事得体,一直是这琴舫之上的管家,琴紫樱幼年丧父,沦入风尘,一直就是这位萧老人照顾著她长大,萧有名义上虽是琴舫的管家,其实与琴紫樱几同父女,是以对他的话也是向来依丛。
“好了,知道萧老疼紫樱,这弹琴之人手法奇绝,难得一见,萧老先看看是谁在那里弹琴?”
那萧老虽听不懂琴音,不过跟了琴紫樱这么久,琴音优劣高低自然一听便能分辩出来,饶是他听过无数国手弹奏,也是第一次听闻如此琴音,他走到一侧,举目望去,只见大江之上,帆影点点,在众船之中,一艘毫不起眼的普通货船缓缓而行,一个白衣人影端坐船头,膝头之上放著一张黑色的古琴,只不过相距甚远,看不仔细,细一分辩,那琴音便自这艘货船之上传来。
顺著萧老的指向望去,琴紫樱果然看到了那个在众船之间忽影忽现的小船,她吩咐道:“萧老,吩咐船家,放下风帆,跟著那小船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