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三日之后。
熊熊的烈日照在大地上,烤得地面如同一张烙饼,白沙铺成的马道上,一辆漆黑的马车缓缓向前行驶,驾车的是一个六十余岁的老人,人们都叫他老张头,这是他今天接到的第一单生意,主顾很大方,随手赏了他一锭碎银子,他不好意思在人前细看就匆匆忙忙收回了怀中,但是那随手的一掂还是让他觉出了那银子至少有五两重,那可是一笔了不得的大钱,像他这样赶上七八天大车,也不过三四两银子,还得养活一家人,自觉小日子过得是紧巴巴的,过两天儿媳妇要回家省亲,小孙儿也该添上一套新衣了,家中的那只锄子也该换一换了,都缺了十几个口,早钝得不能使用,每天要多费十几倍的力气才能开垦出一小片地来,以往一直舍不得添置,累也就累点,这下有了这五两银子,这些都可以一并置办了。
想到这里,他还是不由得暗暗吞了口口水,目光又忍不住望怀里瞄去,似是生怕那锭银子突然自己长翅膀飞走了一般,直到如今他还不敢相信世上有这样好事,瞧那坐车的年轻人,脸色显得有些苍白,模样倒是挺俊俏,他也算是走过南闯过北的人了,还真是从没有见过如此出彩的人物,看他的穿著,也很朴素,想不到出手却如此大方。
这可是个好兆头,只要从这里前往茂陵,两个时辰的路程,他就可以回家歇著,下午如果运气好,还可以再接一单生意,这样今天就足可以赚到往常十几天才能赚到的钱,家中一下子宽松许多。前面有一个岔道口。
就在他神驰物外,想著回家怎么使用这五两银子之际,忽然一匹雪白的高头大马从旁边的岔道口急奔而下,其速如电,简直快得看不清影子,老张头总算是赶车几十年,一惊觉不对,立马勒住了缰绳,堪堪调过马头,危急关头,那白马“聿聿……”一声长嘶,人立而起,下片刻,竟然猛地从整驾马车之上横掠而过,落地之时轻巧无尘,神骏若斯。那老张头惊魂未定,看著那白马的嚣张样子,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马上的骑士远远窜出去数十丈开外,这才“吁”的一声,勒住了白马,拔转过马头来,向老张头问道:“你没事吧?……”
那老张头只觉眼前一亮,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那马上骑士竟然是一个紫衣的妙龄少女,跨下白马扬蹄踏足,雪鬃飞扬,浑身上下通体纯白,无一杂毛,马背上居然是一整幅的纯金马鞍,颔下还悬挂著一串精致小巧的紫铃,随著白马晃动,紫铃撞击发出一连串清脆的铃音,极是悦耳。
老张头不由得愣住,张口结舌,他无论如何刚才那样横冲直撞的人竟然是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少女,那些骂人的话竟然再也说不出口。
忽然一个清和的声音从马车里面传出,一个年轻人掀开车帘,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
老张头一场马鞭,指著前面的那紫衣少女说道:“刚才这女子突然从道旁窜出来,差点把马车惊翻,要不是老朽还算赶了几十年大车,千钧一发的时候把马头拉开了半尺,否则现在指不定出什么事呢?”
那马车里面的年轻人目光向前望了下,正与那紫衣少女目光相对,他微微一笑,道:“也许人家是有著什么急事呢,看她也不是有意的,既然现在已经没事了,那就算了罢!”说著遥遥向那紫衣少女点了点头,算是见过,便放下车帘,“走吧,希望中午之前能到茂陵!”
老张头“噢”了一声,既然车客人没有追究,他也就不打算再多说什么,一扬鞭,“驾,驾……”赶著马车,越过那紫衣少女,向前而去。
那紫衣少女转过马头,呆呆的看著那辆漆黑的马车渐行渐远,脑海中却不由得浮起刚才马车之中那惊鸿一瞥之下的年轻人身影,他穿著一袭白色的宽袍,头发松散的垂下,遮住了大半张脸,膝头之上,却似横放著一具黑色的古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