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叔终于忍不住,跪在地上苦苦劝道:“主君,小悠是您亲手献给洛文穆的,您现在去看她,又将惹出多少风波?眼看明日就要尘埃落定,难道难道您真的要自毁一切?我知道您心里痛苦,可是您再忍忍吧!想想十三年前苍壁城前老城主和夫人的鲜血,想想拂心寺那三年的痛苦折磨,想想死在您剑下的唐大人,想想如歌,想想那些直到今日还在为您奔波,置生死于不顾的人吧”
谷叔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西陵瑄手中的剑“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就连那剑落在地上的声音,竟也透着痛楚与绝望!冷墨松开了他,小心翼翼,他却突然安静了,只带着一种苦涩惨然的笑!
谷叔和冷墨不约而同地唤他:“主君”
他没有回应,目光空洞,缓缓地无比落寞地转过身去!那一道淡然如仙的身影,竟然踉踉跄跄,显出从未有过的挫败与狼狈,无助与怆然。
又过了两三日,太阳依旧很好,自从下了那一场大雪之后,王城的天气倒不像是冬日了,一日接一日的好天气!小悠和百里忌坐在廊下晒太阳,这小院虽是王城的建筑,却有些乡野小院的风格。遮雨檐下是一道走廊,走廊用木板铺成,比起院子里的地面,又高出两三级台阶,如此坐着,甚是舒服!
原本百里忌担心小悠受寒,所以要去搬躺椅,小悠却笑了笑,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两个旧蒲团,一人一个放在廊下的木地板上,舒适惬意地坐了上去。小悠眯着眼,晃着腿,整个人都被阳光晒得暖暖的。
百里忌坐在小悠身边,也和小悠一样,显得有几分惬意。他极少这样无所事事地晒太阳,从前在百里帅府,他的心里总是压着一块看不见的巨石,纵然无所事事,也绝不会惬意悠然!后来去了边疆,他苦心练剑,每天每个时辰都充斥着刀光剑影,更没有机会无所事事。
现在,他却无所事事起来了!他曾经以为,无所事事定然会让一个人觉得无聊至极,可是这几才发现,无所事事竟是这样一种平静安宁的美好!他陪着小悠,听小悠说话,看着小悠的气色一点点地变好,偶尔还可以看见她露出笑容
这样的日子,真好!甚至可以说,是他此生最好的一段时光!
他真希望,这一辈子,就这样与世无争,与她相伴!
百里忌侧过头,目光纯澈又带着些许幸福看着小悠,小悠大概是晃脚晃得有些累了,又加上太阳晒得她昏昏沉沉,于是她将身子歪了歪,舒舒服服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她靠得如此自然,不假思索,却不知这一靠,就像一粒石子“咚”的一声投入了一汪湖水,荡起了层层涟漪,并耀起了璀璨的波光点点!他的身子有些僵硬,一动不动,脸色发红,过了好一会儿,嘴角才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
那一刹那,他莫名地想起了他们初遇那个山坡,想起了那座连门也没有的小木屋,想起了她望着他脸上交错的疤痕,笑着说:“万一这些药不管用,你以后可就是个大花脸了。”
那时候,他首先想到的,竟然是当他变成了大花脸,她会不会在意。如今他才知道,原来从那个时候起,她就已经走进了他沉寂多年的心里
小悠在他的肩上靠得舒服,声音透着慵懒,呢喃:“以前在灵雾山脚下,我三师父,也喜欢这样坐在廊下晒太阳”
他的喉头微微动了动,有些低哑地问:“你是不是想你三师父了?”
她像个孩子似的点点头,带着一点儿鼻音说:“我想三师父,也想二师父和大师父,还想千小北”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更小了,心里又一次涌起了深深浅浅的痛。
她其实很想问:千小北,你还好吗?你的伤,是否也已经好了?
可是她知道,没人能告诉她答案。
从紫云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