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驶得飞快,不一会儿便穿过了两三条街道,到了一个巷子口,却进不去了。楚渊只好下了马车,让安子在巷子口候着,自己徒步向那座小院走去。安子坐在马车上,拉长声音:“公子,往前走,巷子尽头的一个小院就是。”
楚渊不回头,继续走着。
这红花巷,其实并无红花,只有一种高高大大的树,长着一片片红艳似火的叶子。秋日里风一吹,落一地,就像红色的花一样。不过现在已经是冬天了,那一根根高大的树,全都落成了秃子,只剩下光洁的树干在半空中杵着。
楚渊从来王城这一日起,就知道这红花巷。并非因为红花巷住着朝中哪个高官,也并非红花巷内有什么有趣的玩意儿,只因为这红花巷里,卑微地生活着那样多穷苦的人,他们常常食不果腹,常常衣不蔽体,他们有的受尽欺凌,受尽冤屈,却倾尽一生也无能为力
那时候的楚渊也曾惊叹:这样光鲜富庶c繁华喧嚣的王城,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怎么会生活着这样的人?可是后来楚渊懂了,因为懂了,所以再不曾来过,只在心里暗暗盟誓:终有一日,会改变
如今,楚渊又来了。他走在这冬日里异常安静的红花巷里,却只想着一个问题:王城里那样多的好地方,那样多的好院子好府邸,百里谚为何偏偏选择在这里买一座小院,送给百里忌?
楚渊想不出答案,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驻足在一座小院的门前。
这样的小院,在这红花巷,应该算得上是干净雅致之极了!黄泥堆砌的院墙不高不矮,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迎春花藤。院门虽是寻常的油松木,但看起来常年有人清扫打理,倒也显得光洁。
楚渊终于抬起手,执起那院门上的两个铁环,叩击了两下。
院门很快就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六七十岁,满头花白发,佝偻着身子的老人,他看见楚渊,原本浑浊的目光似乎一亮,随即沙哑地问:“楚公子?”
楚渊点点头。
老人便将门拉得更开,一面将楚渊迎进去,一面说道:“楚公子来了就好,我们三公子正在西暖阁等您。方才郎中已经来过了,给那姑娘包扎上药,又走了。郎中说说”
楚渊一笑:“郎中说什么,说救不活了?”
老人望着楚渊怔了怔,声音似乎更加沙哑了:“不论那郎中说了什么,我们三公子似乎是不信的,他不会信”
老人越发佝偻着身子,楚渊也顾不上,越过老人,暗暗加快了脚步,朝着西暖阁的方向大步而去。
西暖阁内,小悠静静地躺在一张干净松软的大床上。她闭着眼,闭着唇,两只手软软地放在身侧,手腕上一圈白色的纱布似乎才刚刚才裹上去,可是却又浸透了一片鲜血,刺得人目光一痛。
其实细细看去,小悠的浑身上下,真正的伤口也就只有这手腕上的两道!这十年,她受过那样多的伤,甚至曾经被大师父拍得口吐鲜血,被灵雾镇的崔柳打得鼻青脸肿,被孙仲的人打得遍体鳞伤
可是那样多的人,竟都不如这次来的彻底,来得凶狠!
她身体里的精血已经流尽了,当最后一盏精血被取走的时候,她只觉得整个人都空了,凉了,从头到脚,都是那样轻飘飘,仿佛真的已经变成了一缕幽魂,快要随风飘逝。
她陷入了无穷无尽的黑暗里,冰冷里,她想她一定是要死了,她挣扎了这么久,已经好累了。可是她没想到,那个曾经总在她梦里出现的声音,竟然又一次飘荡在她耳边:“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啊”
娘
只那一刹那间,小悠的心里莫名地唤出了这个从未唤出过的字眼!
三师父说,她是在山野里被他们捡来的,没有爹,也没有娘。可是这世上怎么会有人没有爹,没有娘呢?她一定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