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叔又突然想起,那一夜鬼魅君带着小悠消失在夜色中的时候,西陵瑄一直紧握的手似乎忽然松了松,那痛楚的眸光里,好像也隐隐地露出一抹温润的平静。
谷叔心里大惊,同时又生出一种无法言喻的疼惜。
他的主君,竟然是希望小悠丫头就那样被鬼魅君带走的
他身为西陵氏的后人,被那样多的人簇拥着,一肩担起天下重任,他只能按照十年前就制定好的那个计划,将小悠丫头献出去!可是他的心是那样疼,但是他没有退路!
鬼魅君的出现让他又生出了一丝希望,他或许生平第一次产生了一抹自私,他或许想,就让鬼魅君带走她吧,哪怕带走了她,他十年所布的这个局终究成为一个泡影哪怕带走了她,有那样多的人一生的心血毁于一旦,甚至为此付出生命!
他是谋局之人,做不到中途破局,却希望鬼魅君将她带走。
他终究,还是不忍。
谷叔久久无言,方才在雅阁内,他想了那样多的说辞,想了那样多家国天下的大道理,想着如何想方设法将他劝进去,可是此时此刻,他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因为他知道,眼前的他,为了这家国天下几个字,所承受的c牺牲的,已经够多了
只怕此时此刻,就让他在这风雪里站着,就让他的身子一点一点地冰冷,他的心才会稍稍麻木,才会减少一丝丝的疼痛吧
城门口突然响起了一道拉长了的声音:“劼将军回城了”
声音落下,城外隐隐约约传来了一阵纷乱急骤的马蹄声,那马蹄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百里敬的坐骑立于城门前,他无比威严地坐在马背上,那背影竟没有丝毫的欢喜,只让人觉得一种莫名的僵硬。程珠砚和楚渊倒是笑容满面,像是期待许久终于如了愿似的,急忙催着马向前迎了几步。
百姓们也瞬间炸开了锅!嗬,总算是回城了,这么说,那带回来的战利品究竟是何物,也即将揭晓了?思及此处,他们无不踮起脚,伸长脖子,也不顾那天寒地冻,冷风呼啸,就那样兴致盎然地遥望着。
终于,一匹棕红色的战马载着一道身着黑亮铠甲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他迎着风雪驰骋而来,马蹄踏踏甚是威武,直到见到百里敬,那张写满得意的脸上才稍稍收敛。他勒住缰绳,翻身下马,半跪在百里敬的坐骑前行礼:“父帅,我回来了!终不负父帅所托,也不负丞相大人所托!”
百里敬神情肃然地点点头,示意他起身,然后调转马头,对百里劼道:“速将人送往永宁侯府!注意戒备,不可再出任何差错!”
“是!”百里劼朗声而应。
当百里劼站起身的时候,百里敬的坐骑已经飞快向永宁侯府行去,而程珠砚与楚渊以及在此等候的朝中文武,齐帅帅对着百里劼拱手道:“劼将军凯旋,可喜可贺!恭喜劼将军,贺喜劼将军!”
百里劼大笑,一跃上马,对身后数千精兵厉喝:“进城!”
话音落下,先有数百精兵快速有序地涌进城,然后迅速地分为两列,将随身长戟横握手中,密密实实拦住了那围观的百姓,腾出一条异常宽敞而干净的街道来。紧接着,数千精兵才缓缓走入城中,而让这些围观百姓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在那数千精兵之前,竟然行着一辆囚车!
大雪仍然在下,似乎还下得更大了。
百姓们只觉得如梦似幻,以为自己的眼睛看错了!可是近了,近了,那真是一辆囚车!囚车那样大,用一根根结实的松木打造,用五六根粗冷的玄铁链拴着!而这样大的一辆囚车内,竟然只蜷缩着一个虚弱娇小的身影!
她软软地靠坐在角落里,并没有人捆住她的手脚,可是她一动不动,那风啊雪啊,满街的人啊,于她而言,都仿佛已经不存在了似的。她像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