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渊看着西陵瑄,看着他紧握的双拳,以及眼睛里的痛苦。他知道,他又想起了往事。每当他想起往事的时候,他从不会去打扰。十三年前的杀戮,以及那三年幽禁的岁月,他希望他时常想起,希望他永远记得那样的痛和恨。
因为他知道,只有那样深入骨髓的痛和恨,才能支撑西陵瑄走得更远。而在这条路上,注定了西陵瑄走多远,他就会陪他多远。
不知过了过久,谷叔端着酒菜走了进来。
楚渊说:“谷叔,一起喝几杯?”
谷叔看了看西陵瑄冷然如冰的神情,终究还是笑笑,摇头道:“你们喝吧,我在外面侯着。”
楚渊也不勉强,拿着酒壶给自己和西陵瑄各倒了一杯。
西陵瑄端起酒一饮而尽,脸上才稍稍平静,一如往常的淡然。
他问楚渊:“你怎么有机会从王城脱身?洛文穆允许你离开?”
楚渊道:“若是平时,他当然不许。不过这几日,他大概也顾不上我了。”
西陵瑄凝眉问:“发生了什么事么?”
“对我们而言,应该是好事。”楚渊喝了一口酒,笑道:“你可知,百里敬有三个公子,长公子百里谚,二公子百里颉,还有一个侍婢所生无人瞧得上的幼子,百里忌。前些日子,百里谚战死沙场,那百里颉率军回王城报信,竟然声称是幼子百里忌置兄长于危难,见死不救,害死了兄长。百里敬大怒,命人去边疆将百里忌带回。”
西陵瑄淡然问:“带回了么?”
楚渊又是一笑,颇有看好戏的心态,“几天前派出去的人回来复命,说百里忌已经畏罪自杀,以死谢罪。可奇怪的事情就在后面,突然有一日,百里忌竟然一身伤痕地回来了,不仅回来了,还带回了自证清白的证据。这下百里府炸了锅,各派势力争斗不休,百里敬更是一个头两个大,洛文穆不得不亲自出面,调解此事。”
“所以,你就趁这个机会,溜出来玩玩?”西陵瑄似笑非笑。
楚渊大呼冤枉:“我是这样贪玩的人么?我这次来可是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要亲自告诉你。”
西陵瑄见他那般严肃的神情,不禁也微微正色,道:“你说。”
楚渊凑近几分,说了四个字:“贺兰莞悠。”
西陵瑄闻言,握住的酒杯的手竟然轻轻一颤,一张脸忽然一阵苍白。
楚渊见状,心中不由一惊:“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真如月如歌所说,你心软了?”
西陵瑄不语,他脑海中浮现出小悠的样子,她的笑,她的泪,她的每一句话
他心软了,真的心软了
楚渊激动不已地站起身,剧烈的震惊让他脸上的妆容有些扭曲,他隐忍怒气道:“你别忘了,当年先城主对你说过什么!也别忘了,十年前你对我说过什么!西陵瑄,这是你对先城主的承诺,也是你对我的承诺,更是你对这天下苍生的承诺!若是你现在心软,放弃,你就太让人失望了!”
西陵瑄冷冷道:“我不会放弃。”
“不会放弃,却已心软?”楚渊哭笑不得,“西陵瑄,这盘棋我们已经布局十年,而她,不过是局中一颗棋子。你若是心软,将来受伤的必定是你自己,你这是作茧自缚!”
西陵瑄的心隐隐一痛,作茧自缚,或许吧。
可是这茧,早已在他不知不觉中,缠绕周身,再也舍弃不得。
沉默许久,他痛苦凝眸,然后看向楚渊,那般艰难地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取药引?”
楚渊这才神色一缓,舒了一口气道:“不会很久,不过,我要选一个最佳的时机。你放心,走完这一步棋,你一定可以得到你想要的。无论是进入王城,还是打败洛文穆,你都可以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