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的脸容就憔悴下去,不吃不喝的,头发也乱了,人也没了精神,人要是这么耗下去,用不了太久就会病倒的。市长那头的寻找工作不在加紧进行,也是照旧无效。耀明就胡乱找人撒气,有几次,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帮日本鬼子,一个一个地摔,在江边上摔了一大堆的肉酱。一边摔一边骂。如此这般地折腾一回,晚上才能睡个安稳觉。
但是长期这么折腾也不行的,日本方面已经表示愿意投降了,正在吹风,试探中国的意思。投降之后再这么摔就不好办,不允许。
人人都在为耀明的事操心,人人都没有个好办法。就在这么个当口上,谁都没想到的是,那个被英子看中的屁股好看的闺女,看上耀明了。闺女名叫彩凤,老家是军城区的卢家峪,家里弟兄五个,彩凤是老三,排行正中央。上下各有一哥一姐一弟一妹,十成的全和人。彩凤今年十八了,正是谈婚论嫁的大好时光,在老家早就有提亲的,把门槛都快踢破了。
可是人家彩凤的心气高,她从小就十分有些特立独行,虽是个地道的山里丫头,却志存高远,谁都说不清这闺女的心到底有多大。反正老家里的一切,她都看不上眼,特别是那些被外面称为山杠子的男人,几乎全都不在她的眼里夹一下。提亲的人们被她用各种方式婉拒坚拒了,好在年纪也不是太大,爹娘也就不太在意。
彩凤的心之向往就是山外的世界。在她还没有跨出过卢家峪半步的时候,她的心就已经飞到山外了,但那仅仅是一种主观的不安分。抗日后,特别是耀明把军城拿下,大军北上之后,军城这一带立时就成了全国抗战的大本营,山民们一下子都红火起来。第一位的就是忙活起来,不再沉默了。村里山野里,时时飘荡着激昂的歌声,人们走起路来都是昂首挺胸的,嘴里张口闭口的,都是些新名词儿。彩凤是最积极的抗日分子,很快就被到村子里来发动的干部选中,成了村妇救会主任,有了正式的职务和身份,彩凤就更是不得了,那个积极劲,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这浑身上下用不完的力气,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最令彩凤高兴也是最能吸引她的,是终于可以走出住了小半辈子的卢家峪大山岭了。当上妇救会主任后,彩凤就到军城开过一次会,翻越倒马关大横岭,又绕过要儿沟那片亘古的原始森林,彩凤一个大闺女家家的,硬是心不慌腿不软,这在卢家峪,可是连男人们都要成群结伙才敢走的山路哇。要是在当上干部之前,彩凤想都不敢想,自己会有这么大胆,这么好的腿脚,可如今她硬是做到了。真是奇迹。
自打到了军城一趟,彩凤的心就越发地大了,军城算什么,也不过是个大点的山沟吧。在军城受训时,干部们讲了,我们军城的子弟兵,已经开拔到了东三省,那里的庄稼地一眼望不到边,还有一种烧火的车,跑起来比马还快,我们的子弟兵就是坐这种烧火的车去的东三省。从此,彩凤心里就瞄准了这个东三省和烧火的车,这就是她心目中外边世界的具象性载体。
可是军城却没有去东北的任务,那边的前线不用军城支援,东北那疙瘩富的流油哩,比军城可是富裕得多。在军城受训时,彩凤就见过老憨儿,彼时老憨儿还是军城的区长,在彩凤受训的课堂上,老憨儿还讲过一次话。那次讲话的内容,彩凤没有记住半句,只记得这个全军城最大的官儿,说话不利索,嘴笨得像棉裤腰,彩凤她们在底下听了就想笑。
等到彩凤再次因公来到军城之时,老憨儿早就去东北了,当大官了。这时,彩凤才感觉出来,原来这人与人是不一样的,老憨儿有个神奇无比的爹,给咱们队伍上帮了大忙,所以老憨儿就特别招人待见,无论把多大的任务交给老憨儿,他完不成,他爹肯定就会出手相助。姐妹们干部们私下里也没断了议论,说人家老憨儿可算是有个好爹呀,我们要是能有这么个爹,那也就成神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