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栓宝的妹妹冯巧珍,在京华空港当空乘小姐。这是个十分抢手又抢眼的好工作,不消说,巧珍长得是一流美女,高挑的个子,匀称的身材,加上一套训练有素的举止作派,配上精致美丽的职业套装,把个冯巧珍修饰得好生了得,走到哪里,都立时迷倒一片,男人们的眼就像装了卫星定位一般,被牢牢地焊在她身上,想要把眼球从她身上移开,除非突然发现钱包丢失,或当真学会了老僧入定的超级法力。
这也正是空乘遴选的目的之一,乘坐空梭,在天上飞,即便到了如今的年代,也属于奢侈消费之列,空梭是高级的,与空梭相关的一切就一律高级起来,在某种意义上,空乘就是空梭的名片,是无声的宣言书,很难想象,在高级高端高雅的空梭上,会有一帮膘肥体壮的大妈为客人端茶送水。能够近距离地欣赏空姐,也成了人们乘坐空梭的一大享受,甚至成了比旅行本身更为重要的目的。
所以就巧珍就美得可以,她日常的习惯姿态是昂着头挺着胸,以职业的步伐款款走过,目不斜视,耳不旁听,世间一切似与她皆无关系,而她则是世间一切的中心,处处体现着被宠坏了的刁蛮任性。长得好看,这是姑娘最重要的资本,有了这个资本,你就可以不拘小节,故意犯点小错儿,然后静观其变,看别人是怎样从满腔怒气强行地转为并不在意,进而又转变为十分高兴的。这个由生气到高兴的转变过程,就是年轻美貌的价值所在。在家里,巧珍就变着法儿的欺负哥哥栓宝,她也不忌讳起码的男女大碍,把一应俱全的小东西积累了,用精巧的箱子装回家让栓宝来洗。她自己一进了家就是倒头大睡,像死狗一般,睡醒了就趿着鞋蓬着头吃两嘴饭,再接茬睡,全然没有了飘逸空姐的风度。
冯巧珍的家也住在一个围屋里,距离李春居住的那个围屋不算太远,从性质上属于同一个档次,也是中低收入者的居住区。巧珍的父母都是一般的劳动者,哥哥冯栓宝也一样,在码头上当搬运工人。因此可以想见,冯巧珍长得再漂亮,也不过是个小家碧玉,这种家庭出来的美女,一般都非常容易露怯,常常是一不留神就现出了胡同串子的原形。冯巧珍也从不在空港谈及自己的家庭,更没有带任何一位同事,哪怕是闺蜜到自己的家里来过,在外边,她把自己彻头彻尾地高大上了。
但巧珍也不是毫无自知之明,在对象的选择上,她也依据了华夏人一惯的门第观念,把标准定位在普通劳动者。巧珍想得明白,装是一定要装的,那是要装给外人看,却不可以蒙自家人,尤其不可以抱着蒙混的态度去组织自己未来的家庭,否则,一旦真相毕露,倒霉的还是自己。于是,她找了个煤矿工人。
这个幸运的煤矿工人叫于则玉,是个高大威猛型的壮汉子,如果单从作为丈夫的实用性来讲,应该是个十分给力的角色。所以栓宝就总是讥讽她,说巧珍需求度高,巧珍就说高就高,实在是高。如今的煤矿已不再需要让活人下到井下去挖煤了,工人们实质上就是挖煤机器人的操作员,每日里只是在操控室里盯着屏幕,调节着一群钢铁人类的各项操作程序,然后就是监控着煤从井口源源涌出。
煤炭被人类发现并开采使用,已有几千年历史了,现存于地下的煤所剩无几,开采更是受到严格的限制,好在地面上需要量也不是很大,所以煤矿工人的工作,较之历史上已有了根本性的好转,是个相对轻省又收入颇丰的美差,但毕竟仍旧叫做煤矿工人,给人的第一印象和听觉冲击都不甚佳,仿佛一提及这个行业,古代煤矿中那些恶劣的劳动环境和居高不下的死亡率,就一律回到现实中来。人们很少关注这个行业,包括这个行业工作环境沧海桑田的变化。这是一般人的认识,一般人不会仔细区分这类微妙,就像一般人都没有下到过矿井里一样,他们凭借印象和想象就决定了很多。于则玉在矿上任着采煤班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