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部将程普的突然到来无疑是令人惊愕的,更令人惊愕的是,他竟然身着孝衣!
“夫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未开口,他已痛哭失声,“将军助袁公路讨伐荆州刘表,在襄阳[1]城外的岘山[2]遭遇黄祖偷袭,将军将军他身中数箭,不治身亡了!”
“什么?!”母亲骇然起身,身子晃了晃,复软软跌坐下去。策不能相信地摇着头,双唇像两片秋风中的枯叶般抖动着,“德谋叔,你你说什么?”
程普以额触地,声音因哽咽而断断续续:“进入荆州后,将军一路势如破竹,本已将襄阳团团围困,刘表白天不敢出战,便于夜间派黄祖出城偷袭,复为将军所大败。黄祖窜逃于岘山中,将军求胜心切,匹马孤剑连夜追击,不想为黄祖兵士从竹木间偷袭暗射,殒身于阵前”
“不!父亲!父亲!”
仿佛惊雷炸响,在哥哥们骤然响起的痛哭声中,我看着泪水如断线珍珠般从母亲紧闭的双眸间汩汩而下——父亲被偷袭暗射,身中数箭,殒身于阵前?耳畔蓦然有羽箭的破空声在呼啸,尖利而杂乱地呼啸着,眼前则慢慢浮现出父亲的面容,在临湘的家门前,我同母亲哥哥们即将启程前往寿春,他抱我上车,“路上要听话呦!”他笑着对我说,然后捏了捏我的脸下意识地,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他粗粝手指上的温度仿佛还停留在上面,可是他,我的父亲,已经死去了么?——死去了?不在了?消失了?自打我有记忆起,他大多数时候都在外征战,陪伴我的时间还没有桓阶多,可我崇拜他,像哥哥们一样崇拜他,每次他出征,我只是等待他凯旋,是的,我英武的父亲,出征必定是凯旋而归的,可这一次,他真的再也不会归来,我再也见不到他了么?!也不知这样一个事实让我震惊多一点,恐惧多一点,还是哀伤多一点,一念至此,我的心像是突然被猛捣了一下,然后“哇”的一声,我大哭出来
我在哭泣中迷迷糊糊睡去,又在哭泣中迷迷糊糊醒来。我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风,有黄沙,有如血的残阳和一团团黑色的狼烟。我在奔跑,一个人在荒原上奔跑,我想要逃离这陌生可怖的地方,却遍寻不着出路。忽然间,我看到一个策马的身影远远驰来,随着那身影一点点由模糊变得清晰,我忍不住激动地大喊:“父亲——!”然而,就在他刚刚举起手臂,向我招手时,一片箭雨骤然破空而来,尖利的呼啸声中,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挣扎,就应声从马上跌落
“不——!”双手捂住眼睛,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那种窒息的感觉迫使我离榻冲向窗边,一把推开了窗子。
猝然闯入的夜风让我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我望着洒落院中的一地冷月,蓦地,发现前方立着一个孤独沉默的背影。
“策哥哥,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走过去,把头贴在策胸前,我的眼泪又汩汩流下来。双唇紧闭,他默默无言,只是把我紧紧搂在怀里。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怔忡了一阵,我不禁微微颤抖起来——那我们今后该怎么办呢?我忽然好害怕,抬起模糊的泪眼,我想要从策的眼中寻找答案,却发现周瑜不知何时已来到我们身旁。
与策并肩而立,周瑜亦静静地不发一言,他就这样陪伴着我们默立中庭,一任夜间的风露打湿衣裳
天地间弥漫着一股凄楚的离愁别绪,同样是这座石亭外,时隔两年,相遇变成了离别。
“香香,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呢?”
“不会太久的,珊珊,我会回来找你的。”
亮晶晶的泪珠顺着我和珊珊的脸颊滚落到我们相握的手背上,我们都有些哽咽难言。而在另一边,策与周瑜默立着,悲怀之情让他们相顾无言,只有风徐徐穿过木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其实我不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