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弈的声音很轻很淡,风一吹,就不知道要飘去哪儿了。
顾以安听得很清楚,很分明。
“不要,不要”她不断地摇头,伸手去抓薄弈的手。
可是薄弈的右臂吊在下面,她抓不到。
她就只能去抓薄弈的左手。
但是就在她的手即将抓到薄弈的左手时,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手上的动作立刻就僵硬了
是的,她不能就这么去抓他的左手的。
他的左手,手腕和手臂之间的腕关节缝隙,已经被他完全切开了,这会儿之所以手掌还没掉,完全是因为一些细小的血管神经以及筋膜之类的东西还黏连着。
可是这些东西非常非常脆弱,只需要轻轻地拉扯,就会断掉的。
她不能去抓他的左手掌,因为她会硬生生地把他的左手掌给扯掉的
此时此刻,顾以安的大脑里,已经乱作一团了,什么都乱七八糟的,甚至,她都完全无法思考了
而薄弈,还在笑,他笑着看着她。
然后,缓缓地挪动自己的手臂
原本,薄弈是用左臂的胳膊肘夹住那截树干的,这会儿,他的右臂完全无法使上劲儿,左臂则是缓缓地往外移动,很快,他的胳膊肘挪了过来,再然后,他的左手手掌,握住了树干
其实,这并不是握住。因为他的最受手掌,神经已经全都断了,所以他的手指也是完全不可能调动的。等于说,他这会儿就是左手放在树干上,左臂的小臂,也还平放在树干上
“再见,安安,不要想我。”
薄弈微笑着说了这句话,就把小臂往外面挪
“不”
顾以安大叫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她那嘶哑的嗓子,这会儿甚至已经被拉伤了,可是她却没有任何感觉。
她快速伸手,猛然地伸向薄弈,试图抓住他的左臂。
可是,他的手臂已经掉下去了
顾以安没有其他选择,只能抓住他的左手掌。
她抓住了。
她抓住了他的左手掌,可他的身体,只是稍稍停顿了一瞬,紧接着,顾以安就感觉到自己的手上传来的一阵震颤
“咔嚓。”
然后
顾以安眼睁睁地看着薄弈整个人,朝悬崖之下掉落。
他一直都抬着头,没有一点儿惊恐,目光直直地盯着顾以安,就好像是要用生命最后的几秒钟,记住顾以安的脸,再多看她几秒钟直到生命的尽头。
“不”
顾以安尖叫着,疯狂地尖叫着,“薄弈”
“薄弈”
“薄弈”
她拼尽了全力,她的声音在山间回荡,回声一阵阵,可是很快,一切就全部都归于虚无。
他已经掉下了这无底的深渊,随风,轻去。
他的身影已经彻底从她的视线中消失,被下面那茫茫的白雾吞噬,无影无踪,无声无息。
而她,右手上挂着一副手铐,手铐的另外一边,那银色的金属上,还带着斑驳的血迹,而她的左手之中,紧紧地攥着的,赫然是一只手掌
那手掌,手腕部断口处,还在往外滴血。
她紧紧地攥着那只手掌,她的温度也很低,这只手掌更是已经冰凉得没有温度,可是她却紧紧地攥着这只手掌,整个人低着头,看向那被浓雾笼罩的山崖之下
宛如雕塑一般
她一动也不动,就好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也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她知道她身下的树,无法承受两个人的重量。
所以,虽然非常非常不甘,可是她也已经做好准备,树断了,她跟薄弈一同坠落山崖。
她真的已经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