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柳含烟循着厉南烛一路留下的暗记找过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三个多时辰了。在夜里寻路到底比不得白日,尤其此处还是极其容易迷失方向的沙漠。若是换了一般人,压根就没有那个胆量,敢在这种时候外出寻人。
摇曳的火光倒映在湖面上,柴火燃烧间产生的“噼啪”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厉南烛裹着不合身的灰色布袍蜷在火堆边上,脸上是明灭的光影,敛眉凝神的模样,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陛下?”牵着马缓步走近,柳含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出声。
她已经有好些年,没有看到厉南烛露出这样的神色了,一时之间竟有些不敢开口打破这份沉默。她上一次见到自家的陛下流露出这般神色的时候,对方问了她这样一个问题。
“你觉得,这天下,今后会是什么模样?”
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柳含烟已经不记得了,她只记得问了这个问题的第二天,厉南烛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刀抵着自己生母的脖颈,逼着对方退了位,自己坐上了国君的位置reads;。
而后,仅仅用了不到三年的时间,原先那个仅能在找过与魏国的夹缝中艰难地生存,连名字都没有的小国,就成功地吞并了包括赵魏在内的周边国家,成了能够比拟当时三大国的存在。
那个时候,没有任何人相信,厉南烛能够完成一统天下的霸业,但如今,这乾元大陆上,大周之外,再无人敢自称国君。
“嗯?”厉南烛闻声回过神来,侧头朝柳含烟看过去,如墨的眸子中,倒映着跳动的火光,璀璨明亮。
对上厉南烛的视线,柳含烟张了张嘴,却倏地忘记了自己想说什么,最后只能摸了摸鼻子,将手中的棉袍抛了过去:“想不到陛下身上竟还带着火折子?”
“习惯了。”伸手接住柳含烟抛来的棉袍,换下身上不属于自己的外衣,厉南烛随口回道。
当年带兵打仗的时候,会遇上什么事情都不好说,自然在每次外出的时候,都把所有可能用上的东西,都给带上了。这个习惯,可不止一次地救了她的命。
哪怕后来天下已定,她也不需再亲身上战场,但这个习惯,却还是保留了下来。
“也还好我带了。”说到这里,厉南烛忍不住龇了龇牙。
虽说顾临安特意给她留了外袍御寒,但这终究只是夏装,作用聊胜于无,要是真那么干坐着等柳含烟过来,这会儿肯定得冻得不轻。
很显然,柳含烟也想到了这一点,脸上不由地浮现出好笑的神情来。谁又能想得到,自家那能够带着一万士兵,杀得敌方三万人溃散奔逃的圣上,竟然会栽在那样一个男人的手里?哪怕知道那天启大陆与乾元大陆大有不同,但在见到顾临安独自骑着厉南烛的马入城的时候,柳含烟还是震惊了好一阵子。
原本她还琢磨着等厉南烛玩够了,把人带回去之后,那些家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结果谁成想,最后竟成了她驱着马,前来将被丢在沙漠当中的主子给捞回去。
说实话,尽管知道不合适,但柳含烟真的想笑,毕竟自家陛下吃亏的样子,实在是太少见了咳。
柳含烟轻咳一声,掩住了笑意。
“这一趟栽得不冤枉。”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厉南烛笑着说了一句,拿着衣服站起身来。
看到厉南烛手上那件格外眼熟的灰色外袍,柳含烟忍不住挑了挑眉,不需要多问,她也能知道那是属于谁的。
要知道,那顾临安入城的时候,身上可是只穿着一件薄薄的中衣呢。
好在那模样没有被巡逻的士兵见到,否则又少不了一阵“天启大陆之人不知廉耻”的议论。就是不知道那得了她吩咐的两名城门守卫回去之后,会怎么说这事。
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