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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岁那年,王世襄看不上买的蟋蟀,他胆量惊人,深夜,一人挑灯去乱坟岗子抓,听着声一抓一个准。在京城,王世襄的蟋蟀头形高而圆、腿大、触须直,把京城公子哥的名贵蟋蟀杀得七零八落。

    讲到这唐阳羽突然发问,“爷爷,京城大么?在哪?你去过么?”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问这个问题,在他幼小的心灵里认为老头子一辈子连雷州岛都没出过更别提去过京城了。

    那是一件极其有荣光的事情,在这个闭塞的小地方。

    可是老头子并没有回答他,而是接着讲故事,这个故事很长,老头子有足够的耐心,不怕打扰,该回答的就回答,不想回答的不能回答的就装作没听见。

    一个8岁的小孩子再怎么聪明也是好对付的。

    “不说话就是没去过,我以后肯定要去的,去京城,去京城也养鸽子!”小小的男孩突然许下一个雄心壮志。

    老头子只是笑。

    ……

    少年时,王世襄爱玩鹰,玩鹰是顶级玩家的标配,这点是华府公子哥什么的几百年上千年约定俗称的规矩。

    这个规矩在贵族圈子是公认的,鹰习性凶猛,要玩鹰就要先熬鹰,比谁不睡觉。

    王世襄熬鹰,六七夜不打盹,最后鹰服了。

    唐阳羽的眼睛更亮,闪闪发亮,觉得自己找到了宝藏一般。

    老头子则不动声色的继续讲。

    读完几年私塾,父亲送王世襄到京城的美国侨民学校念书。王世襄看不惯同学一个个文弱,带着大家一起练摔跤。

    有个美国同学练拳击出身,壮实如牛,要和他比试。三个回合,被王世襄撂倒,摔断手臂。

    有次上街,王世襄看人骑一辆摩托车,牛逼哄哄。那年月,骑摩托相当于今天开私人飞机,同学都去围观。王世襄瞟了一眼,非常不屑:

    这算玩什么啊,怎么也得骑一白马。

    在王世襄眼里,炫富跟玩完全两码事,骑摩托的不叫公子,骑白马的才是真公子,这才叫公子的“范”。

    那学期,同学都在考试,王世襄穿着滚边短袍,骑着白马进山去了。拉弓射箭,追鹿逐兔。回来时,左手拎着猎物,右肘擎着猎鹰,少年意气风发,潇洒至极。

    哲学家说,如果生活变成了只是怎么活下来的话,那就是无聊。但在少年王世襄那里,好玩的事那么多,根本顾不上无聊。

    8岁的男孩突然愣住,粗鄙无德的老头子居然还知道哲学家说的话?

    哲学家说的话不都挂在教室走廊墙上供人瞻仰的么?

    可是他不记得有哲学家说过这句话。

    还挺好玩的。

    紧接着就是怀疑,深深的怀疑。

    “等等,老头……这真是哲学家说的?”

    老头子的目光不可置否,坚定异常,唐阳羽低下头,他知道这次老头没撒谎。老头肚子里还是有点墨水的。

    高中读完后,王世襄转至国文系考入燕京大学研究院,学华府古代绘画。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

    王世襄的野性和大学同学格格不入,觉得太无趣,于是独自纵情山水。

    一日在湖边,王世襄遇见一渔夫,聊起垂钓,两人非常投机。次日,王世襄自带酱油,姜蒜。上午打渔,中午烧鱼,温几壶酒,和渔夫泛舟湖上,结成挚友。如此神仙日子,哪管春夏秋冬。

    夏天时,两人脱得赤条条,从断崖上往江里跳。到冬天,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两人身披蓑衣,垂钓寒江,颇有古人闲趣。

    这样的时光,过起来就像是指尖流沙,如白驹过隙,瞬间流逝。

    每一个男孩都有突然长大的一天,长大了,就懂得了伤心,也懂得了爱和被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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