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立刻回道:“武二不曾婚娶。”
钟婶儿一乐:“可有看上谁家姑娘?阳谷县里没出阁的大家小家闺女,婶子我也算是认识一多半,都是来找我做衣服的”
这个年纪的大妈大婶热衷保媒拉纤,不仅是因为过分热情,更因为谢媒钱算是她们一大收入外快。钟婶儿在一群兼职红娘里格外受欢迎——姑娘们怕羞不爱出门,芳影难觅,可她们的高矮身材,还不是她最清楚?
一般话说到这份上,十个小伙子里,九个半都得开始心痒痒了。可武松依旧是客气一笑:“武二尚无此意,暂时不劳婶子操心。”
钟婶儿哪能这么轻易放过他,县衙里的步兵都头,说成了这一趟亲,以后十年都得是她的金字招牌,更别提以后的喜酒满月酒什么的
这么想着,就堆下笑来,想着他大约是害臊,亲亲热热地把武松往外面拉,一面说:“这就不对了,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啊,不要总是想着立业不成家,总得要有些责任感。你别听外头说什么男人三十一枝花,年轻小闺女定出去的更快!再说,你看你身边都没个做饭缝补的,哪能破了衣裳就做新的呢?这叫败家”
潘小园眼睁睁看着武松让钟婶儿拉出去了,再看看自己手里捧着的那块布,不难推测出在钟婶眼里,哪个更受欢迎。
将布放旁边,撇撇嘴,听着外面钟婶唠唠叨叨,又想着以武松的性子,钟婶这回强人所难,多半得吃闭门羹,让他不咸不淡的噎回来。
谁知刚过不一刻,又看到这俩人一前一后进来了。钟婶脸上已经换成一副慈和的笑容:“你说得也是,那婶子我不催你了,以后瞧上谁家的,来找我啊。”
武松的声音还是带着礼貌客气的笑:“多谢!”
潘小园耳朵都直了,心里面已经给武松跪下了。
要是现代社会那些大龄剩男女,面对亲戚长辈的“关怀”时,能有他一半的本事,绝对能减少九成的家庭矛盾!
可随即又想到,以此人的情商,当初面对“嫂嫂”引逗之时,怎么会如此大失水准,上手就推?
哪怕他稍微像对钟婶一样说一句漂亮的婉拒,那
她潘小园就不可能站在这里了。
胡思乱想了一刻,心里面轻轻叹口气。
武松进得屋来,依然把她当空气,只是微微点点头,就把她绕过去,叫了两声大哥,便要去厨房帮忙。刚走两步,目光却忽然落在了桌上那匹海棠红缎子上。
武松眉头不易察觉地一皱,抬头看了看潘小园,又看看钟婶,立刻明白了这缎子是要拿来卖的。
潘小园赶紧解释:“叔叔莫忧心,家里一切都好,并非急着用钱,只是处理一些闲置的杂物罢了。”
武松不置可否,重复道:“闲置的杂物。”
这太岁,难不成是又嫌她败家?但见那双竹叶般剑眉不易察觉地蹇了一蹇,深潭似的眼睛里则是照常的冷冽。潘小园摸不清他的心思。他那点“说话得体善解人意”的技能,在她跟前从来是懒得点亮的。
赶紧小心翼翼地再澄清:“这缎子太艳,我也穿不得,卖了正好”
钟婶儿看看武松,却是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忽然叫道:“武都头!我想起来了!这匹缎子,是不是你买的?嗳呀呀,我可想起来了,那天是下午,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潘小园头脑一懵,全身一烧,便想说钟婶儿你胡说八道什么,武松怎么可能
武松的神情也微微一滞,看了看潘小园,又看看钟婶儿手里的缎子,一时间竟没说话。
倘若换了王婆这样精明事故的大妈,现在早就该知趣地住口,岔开话题了。可钟婶儿偏偏是个心大的,好像发现什么秘密一样,看着武松哈哈大笑:“我说都头还没婚娶,怎的来我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