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12月6日,下元节。当晚,阴沉凄冷了这么多天之后,下午开始,终于飘起了雪花,这一落,竟然是场鹅毛大雪。洋洋洒洒地,白雪把整个茶山盖了个结结实实。
这晚,养殖场里这三人在老蓝屋子里生起火盆,一边烤火一边看香柚记账。“菜油十斤,豆腐一座,木耳五斤,白菜十斤,鸡十只,鸭十只,猪一头,白萝卜一筐,南瓜十个。”老蓝吸着烟袋,啧啧摇头:“这简直是养了一群狼嘛,吃得这么狠。咱们养的这些活物,哪里够他们吃的?”香柚也摇头感叹:“个个都是敞开肚皮吃的,这还没记上米面作料柴火呢。才那么四五天的光景,就倒腾了这么多东西,你瞧,咱们的栏里都要空了。”蓝太平用火棍拨拉着炭灰,轻蔑地说:“你们两个是瞎操心!就这么点儿东西就能把他忆家吃穷了?你们真是眼皮子浅,老看着这么些芝麻绿豆的东西。再说了,吴老板是什么样人?也是一号财大气粗的人物,他好意思让忆老板吃亏吗?你们呀,真是不会算账!”说完,伸了个懒腰,打了个老长的哈欠,扔下火棍,“我要睡了,明天还要替那个躲懒的家伙去巡逻呢。”
老蓝一听这个就不乐意,拉长了脸刚想唠叨几句,却被香柚背地里暗暗扯了扯衣服,转念一想,一说这些难免叔侄俩又得拌嘴,何苦呢?便偃旗息鼓,陪着香柚记完了帐,蒙好火种才去睡。
第二日,12月7日,大雪。节气虽是大雪,可昨日下了这么大半天和大半夜的,雪已经下完了。早起一看,好一个大晴天。银装素裹的茶山只有星星点点的绿色,其余都改头换面了。这么好的景致自然惹人爱。更加之窝缩在这么一个僻静的地方,真是容易憋气,所以,菲菲和明月一早起床以后,都吵着要出门逛逛。老张媳妇对于她们的雅兴十分不满,下来做早饭的时候,老是咕哝个没完,“正是撒手神仙容易做,难为一群火头军!谁不想生来享清福?真是天不平地不平,糟践起人来还没个完了!那个剪刀眼的小妞不省心也罢了,连那个小婊子也恁般不识时务,吵嚷着去赏什么雪,还指望我们前呼后拥地给她添威风。我呸!一听她打这种主意我就立马闪开,宁可来洗菜也不去给人家捂屁股。”
话还未了,大铁门外面只听见一片人声鼎沸,闹得两个人莫名其妙地从洗菜的水池边跑到门边去。刚一拉开门,老张媳妇一瞧见地上的东西就惨叫了一声,一手捂住眼睛,一手忙忙又去捂嘴巴,抖抖索索地往后面躲。香柚没有她挤得前,没看清楚,等看清楚的时候,脑袋和心窝都一片翻江倒海。
地上躺着的是死透了的菲菲,羽绒服上到处都是血。血是从她身子上的窟窿里往外冒出来的,弄得地上淋淋漓漓的,也不知道她身上到底有多少窟窿。最惨的是,她嘴巴大张着,被一支尖尖头的筷子像穿鱼鳃一样横穿过去,中间还扎着一团什么东西,怎么看都是一条张嘴死鱼。一张娇艳的苹果脸已经成了一团蜡黄的死肉,没有人愿意多看她一眼。
香柚抚了抚胸口,到底没忍住,一扭身刚跑到牛栏边就“哇”地一口喷出来,紧接着把今早的昨夜的饭菜全部吐个一干二净。等她搜肠刮肚地吐完以后,本来还担心自己太软弱,会招人笑话。可抬头一看,扒在牛栏边吐的还有老蓝,而老张媳妇则蹲在鸡窝那边,像被人打得嗷嗷叫的小狗一样,吐得一抽一抽的。甚至,一些平日里看着豪气干云的保镖,也都或蹲或扒,在那里使劲地吐。
只有蓝太平,在这等时候,他出奇地冷静。“香柚,吐完了吧?你去拿些刀伤药来,再拿些布条c棉纱,替我把伤口扎上。”香柚这才发现,他的一条胳膊被划了好深的一刀,粉红的肉都翻出来了,赶紧擦一把嘴,跑进屋里去寻了药出来。
出来一看,蓝太平端坐在一张椅子上,那些平日里威风八面的保镖们个个乖顺得像俯首帖耳的狗,都围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