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就有望气者说过:“并州有天子气。”天子是谁呢,杜、阳等人都认为“天子气”应在高王身上,也就不奇怪了。人人都作如是想,没有人知道这“天子气”是应在高洋的身上(他和哥哥高澄争天子御座的故事后来叙述)。况且,大臣们人人都清楚,十多岁的娃娃皇帝一举一动都得看高欢的眼色行事。高家代元家,坐拥天下只是迟早的事。高欢这样忸怩作态,完全是害口识羞的政治把戏。
杜弼猜测高王的心理,认为高欢暂时不愿行禅代之事,一定是因为政治腐败,要等整顿吏治之后,才好堂而皇之的登场唱主角。有此想法,杜弼就想进言,想要一语搔到高欢的痒处,为自己今后受重用打下基础。
九月,西魏鼓动柔然向东魏挑衅,高欢在领军出征之前,要三军做好各方面的准备。
杜弼借行军之前的短暂时间,向高王进言说:“大王出征之前应该治理吏治,惩治洛阳、晋阳两地的文武贪官。”
高欢一看这个讨厌的家伙又在多嘴多舌,决心捉弄这个冬烘先生,就命令尉景等人准备出征的甲杖,走到僻静处,向杜弼招手说:“杜先生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高王在这么大庭广众之下单独招见,杜弼受宠若惊,以为有好事,急忙过去,洗耳恭听。
高欢拍着杜弼的肩膀说:“天下贪污习俗已久。今督将多在关西,宇文黑獭常相招诱。人情去留未定,江东复有吴翁萧衍,专事衣冠礼乐,中原士大夫望之以为正朔所在。我若急正纲纪,不相假借,战将们失去了富贵的根源,恐怕尽都会去投奔宇文黑獭,士大夫弃我逃向萧衍。人物流散,何以为国。你稍稍等待几天吧,所说的事我是不会忘记的。”这已经说得够清楚了,高欢以为杜先生这样聪明的人,一定会汲取上次的教训
杜弼以为高欢会以霹雳手段整治贪官污吏,没想到高欢置若罔闻。而且,就在最近,尉景借储备军资的时候,照样侵吞军饷。眼看就要出兵了,高欢仍然把自己的进言当耳边风。
杜弼寻找了几天,终于弄到了尉景贪污的真凭实据。又兴奋又激动,再次去到丞相行台,对高欢说:“大王出兵,得先清内贼,以免养虺为患。”
高欢晓得多嘴的婆婆娘又来唠叨了,笑着问:“杜先生,你说的内贼是谁呢?”
杜弼当然不敢指名道姓说是高王的姐夫尉景,只得说:“贪污腐化者,诸勋贵掠夺百姓者是也。”
高欢又一次笑了,对杜弼说:“先生稍坐一会儿,我去安排一下整治腐败的事就来。”高欢出行台,命令警卫师的三千甲士分两行排列,从行台衙署大堂延续到中军辕门,夹成一道。将士们甲杖鲜明,剑戟锋利,刀皆出鞘,弓尽上弦,如临大敌。
高欢安排好军阵,回来对杜弼说:“你随我来。”
高欢径直往前而去,走进军阵,杜弼跟在身后。胆大如虎的高欢在前面走,胆小如鼠的文化人在后面跟随。杜先生只想拉住高欢的衣襟,像初次进城的孩子躲在大人身后似的胆怯。老先生望着头上亮闪闪的剑戟,将士们拉满待发的利矢,稍有不慎就将失弦走火,老命不保。杜弼可不想就此丧命,他上有老父卧床,下有小儿在堂,一家人还望着他每个月几百两银子回家果腹。老先生这一惊吓,冷汗热汗交替而出,长衣短衫尽成累赘,跌跌绊绊,栽倒在地,在甲士的巷道里扑爬挣扎,滚一身臭泥,狼狈不堪,哪里还有一点知识分子的尊严。此时也顾不得尊严了,杜弼抱住高欢的大腿,苦苦哀求:“大王,你就饶了我吧。”
高欢见杜弼吓得面无人色,失声大笑,说:“箭上弦不射,刀出鞘不砍,你就吓成这个样子了,你还敢上阵杀敌吗。”高欢用手指着尉景等将军说:“今在场的诸勋贵冲锋陷阵,哪个不是身经百战,遍体鳞伤,从万死一生中挣来的功名富贵。今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