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来了。

    清沂起床起得很晚。他一直都自觉遵守作息时间，只不过最近事情太多，让他精力透支，所以一直睡到早上9点，要不是一个电话忽然扰他清梦，他还能再睡一个小时。

    “喂，你好？”清沂打着呵欠，揉着眼睛去看来电显示，一看是家里的电话，睡意顿时全消，并且换了中文：“什么事？”

    “签证到期了吧？”

    “我续期了。”

    “你准备在美国住一辈子？”

    “嗯。”

    “清明回来吗？”

    “不回来。”

    “早点回家。”

    “嗯。”

    “听到了吗？”

    “听到了。”

    “就这样吧。”

    嘟地一声，电话挂了。

    清沂忽然发现，无论是他打过去，还是对方打过来，总是由对方挂电话。那个男人即使老了，也必须掌握主动权，决定何时结束谈话。

    啊？他老了？他什么时候老的？

    清沂忽然有些迷茫。他反复地回想，找出对方老去的证据。不，在自己出国之前，爸爸完全没有老去的感觉，依然像是狮子，依然像是老虎，依然是冷静、凶残的兽中之王。他的声音也很正常，简短扼要并且冷酷，毫无疲惫感，也许让他跑完一轮马拉松他也无法疲惫。

    早点回家？……

    清沂猛然惊悚。

    自“末日交锋”后的四通电话里，他听见了四次“早点回家”。因为爸爸的语气太过生硬，以至于清沂总是忽略了这种只有肥皂剧才会出现的烂俗台词！如果这句话是客套的话，爸爸需要讲四次吗？太软弱了！他对自己的态度不是“你自生自灭吧”才对吗？为什么会让自己回去？老了！张严松，你老了！

    “恶心。”清沂深深皱眉，他真希望是自己猜错了。无论如何，那个男人是不可能也不应该展露出软弱一面的。然而他很快就喉头抽搐一下、反胃起来——他记得春节前哥哥也曾打了一通电话过来。搞什么啊！我们需要这种让人作呕的温情戏码？！我们之间的关系更像是黑帮复仇片里那种才对吧！

    他们为什么希望自己回去？是不是安排了狙击手和包围圈？

    那么自己是否真的要回去一趟？

    不，绝不！

    清沂觉得自己又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了。恰好，接受豪斯医生治疗的时间是在下午。这时电话又响了。清沂撇了一眼，是黑色锋锐打来的。

    “喂？”

    “刚才和谁打电话，我没打通！”李墨的语气不善，说得好似清沂故意让别人打不通似的。

    “呃，关你什么事？”清沂自然不会说是爸爸来电，他现在还觉得刚才那通电话很不真实。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

    “一定是和女朋友打电话，对不对！哈哈，被我发现了！”

    “说正事！要不我挂电话了！”

    “噢？～有人恼羞成——”

    清沂火速挂电话。

    十多秒后，电话铃疯狂地响起来。清沂刚拿起话筒，里面就传来李墨的大叫：“我靠你还真挂电话！幸亏我是一个好人，不然你早已经被废掉了！”

    “我又要挂电话了。”清沂蹙眉。

    “好吧，你赢了！是这样的，上周周末你没过来？学了蛋炒饭之后就过河拆桥了是不是啊？”

    清沂想了想，道：“噢，那时我在秾丽山庄，没空。”

    “你这个战争狂人！今天来唐人街吗？”

    “本来没打算出门。”清沂回答得很自然，毕竟他以前就很少为了学业以外的事情外出。他感觉电话那头又要大吵大嚷，赶紧又加了几句：“不过现在嘛，可去可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