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车的把式自有刘伯招呼,也用不着沈谦操心,两个人出了沈括的宅子,往南拐了没两步路,沈清直就把沈谦带进了一家临街扩门的小酒肆——准确的说,路边饭铺似乎更形象些。之所以如此,原因无非有二:其一,沈清直从心里觉着沈谦亲,所以没那么多说道,也用不着四六八盘的穷讲究,中看不中吃;其二……缺钱。
这种小酒肆其实就是巷里人家开在家门上的小店,跟西溪那边的莫家小店是一样的情况,在这个时代的城市中非常多。如果卖吃食的话,早中晚随来随吃,就算只要碗汤面、云吞或者两三个肉素馒头也照样招待,求的就是赚几个零散辛苦钱。
沈清直似乎跟这家店面颇为熟识,又还残留着几分酒意,当先跨进门槛就扯着嗓子喊道:
“李干娘,上客啦!”
“哎呦,沈小官人来了,酒喝完了?”
人随声至,一个四十多岁模样,腰里扎着水裙,结束利索的中年妇人甩着满手的水珠从后门外跑了进来,看见沈清直立刻满脸挂笑地迎了上来。
沈清直转头扫了沈谦一眼,大咧咧的对李干娘笑道:
“酒是不能再喝了,吃些饭吃些饭。今日我家侄儿过来,李干娘有什么拿手的菜蔬只管上,另外再上些酒,够他一个人喝就行。”
“哟,沈小官人家里这么大的侄儿么?”
“我爹是老小,我又是老小,我侄儿没敢比我岁数大就算他谦虚了。”
“呵呵呵呵,李干娘好。”
“好好好,两位沈小官人快坐,饭食片刻就得。”
干娘倒也不是认的干亲,只是普通称呼,相当于现代人平常说的“阿姨”。沈清直说着话便自顾自的坐了,沈谦跟李干娘见了礼,等她匆匆走了才在沈清直对面坐下。紧接着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厮跑过来殷殷勤勤的上了粗茶,没再多招呼便退开去忙自己的了。
这小店毕竟是在杭州城里,而且还在可以算最为繁华的后市街左近,自然不如莫家小店敞阔,五六张小桌往前堂一摆就已经挤了个满满当当。宋朝人生活又不象后世明清那么拘谨,特别是城市之中,能在外头吃就在外头吃,可谓是潇洒无比。
只不过这会不在饭点儿,店里除了沈谦和沈清直以外,只有角落里一张桌子上坐着个上了年纪的老汉低着头在吃杂汤面,而且等沈谦他们刚刚坐下接着就吃完汇账走人了,而店里的伙计除非上菜支应,一般不会在前堂里晃悠,于是满屋子只剩下了沈谦他们两个人,倒是也自在。
根本不需要多说别的,就凭沈谦刚才对沈括那番态度,沈清直就已经对他亲的不能再亲,坐落停当,接着伸头笑嘻嘻的说道:
“你老叔我手里乏钱用,你也看得出来……嘿,不说了,不说了。这家店虽说简陋了些,不过店家实在。原先我爹物色了这个宅子买下,与他家做了邻居,这十几年没曾来住,倒是多承他们帮着看顾,这么多年连个针头线脑都未曾少过。
唉,这个情你二叔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还呀……原先我年岁小不懂,有道远亲不如近邻,这些年算是明白了。呃,我可不是说你,你和别人不一样……我说小六,让李干娘快些上热菜。我又不会短了你的钱,这么慢做什么?”
“这就得,这就得。”
这里说着话,刚才那个小厮抬着个漆盘从后门里跑了进来,将几样冷盘菜蔬布在了桌上,沈清直丢开沈谦极是熟络的跟他笑骂了几句,他也只是憨厚的笑着连连答应,忙完又跑了。
沈清直像是在自己家里一般自在,笑呵呵的转着头将那个叫小六的目送了出去,这才再次转回了头来。沈谦知道他现在跟沈括一样有着满腹的郁闷,正需要找个能说到一起的人抒发抒发心情,所以也不接话,只是拾起筷子一边夹菜一边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