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想,是不是我一直不理会她们,反倒是纵容了她们?如果早点骂了打了,是不是姨娘昨天就不会遭殃?我在想自己以前是不是做错了”
赵栩笑着摇头:“你以前并没做错。你是家里最小的,又是庶出的女儿,难道跟我一样,遇事就用拳头说话?何况你们女儿家,若不是赵璎珞那般丧心病狂的东西,哪来那么多由头能动手的?就是赵璎珞,我还寻不着时机打她呢。再说什么嫡庶c长幼c闺名清名之类的,你们世家大族向来比我们宗室还要看得重些。”
九娘吁出一口气,心底松快了许多。
赵栩笑道:“我头一次打老四,也是因为我娘。他在背后诋毁我娘。我那时早就想着要打他一次试试,可惜个子比他矮很多,拳头也没什么力气,只能打在他嘴上,本来想打鼻子的。结果他实在没用,一看自己流血,就倒在地上瞎叽歪。哈哈哈,我趁机就把他那胖脸打开了花。反正为了皇家的和睦宗室的脸面,娘娘和爹爹也不会拿我怎么样,最多罚跪吃板子而已。阿妧你知道吗?其实他们作恶的时候也是仗着这个。”还是拳头有用,赵檀从此都不敢再说狐媚两个字。
九娘若有所思,是,赵栩说的有道理,为善者所顾忌的恰恰是为恶者的倚仗。
赵栩笑道:“你知道吗?蠢人从来不觉得自己蠢,恶人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恶,但是他们怕一个人,却会一直记在心里。所以呢,对这些蠢人恶人,最有用的还得是让他怕你。”
九娘对他这几句话倒是深有体会,想一想,赵檀和赵棣,倒和七娘四娘有些相似之处,忍不住笑出了声。
赵栩看她笑了,也笑了起来:“不过,你也有做错的地方。”
九娘一愣。
“你是个小娘子,又不是男儿身,为什么要把自己当成男子对待?”赵栩早就想和她好好说道说道这个:“你这么小的年纪,家中还有那么多兄弟,可你做什么事,花的时间用的力气都远远多过别人。你什么都想知道,国事家事样样事你都不放心,件件都想要操心。你究竟在担心什么?才把自己逼成这样?其实你用不着什么都要做到最好,也用不着想那么多,你这个年纪的小娘子应该多吃多睡多玩才是,你这般不爱惜自己,就不太对。”
这几句话蓦地平地起雷,炸在九娘耳边。
九娘茫然地看着赵栩。两世她从来没想过这个,更没有人这样问过她。爹爹劝过她别太辛苦。可是,对啊,她究竟在担心什么?她为什么总在担心?在赵栩眼里,她是在逼迫自己吗?不是的,她就是不放心,想要知道得更多,然后呢?
“阿妧?阿妧?”赵栩看她脸色不太对,喊了她两声。
“我没觉得累,也没觉得苦。我没逼自己。”九娘想了想,轻声道:“我——我就是习惯了,我就是喜欢知道得多一些,懂得透彻一些,做得好一些,万一——”
九娘剩下的话都堵住了,说不出口。她是一直在担心,她在担心什么?害怕什么?前世她也有过多吃多喝多睡多玩的日子。是从弟弟没能活着来到世上开始?是从母亲被大夫宣布不能生养了开始?是从母亲自请下堂开始?是从她遇险获救开始?是从爹爹退守书院开始?她恨不得自己是男儿身,恨不得自己是长房的嫡长子,甚至不允许自己人前落泪,甚至学男子走路说笑的模样。然后学得越多,越觉得不够?做得越多,越觉得还可以做到更好?遇到的越多,就越觉得需要有备无患?她不自觉背负着的,是不是从来不只是嫡长女的责任?所以爹爹才会那么担心她然后这世呢?她原本想着有机会能做个普通女子了,怎么又回到那条路了?她不是王玞了,可怎么好像还是王玞?甚至担心的人担心的事更多了
赵栩目不转睛,看着九娘一张小脸上瞬息万变的神情,似乎有说不出的困惑和哀伤,不由得担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