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海上的风浪稍微减弱了点，但船身还是摇晃得很厉害，其实张超从螺船驶出港口起，就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不适应，头晕晕的，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想吐，但他不想让人家看笑话，所以一直在克制着。他努力分散着自己的注意力，调节着自己的情绪。希望尽快从这种该死的状况中摆脱出来。

    后舱的老爸还在聚精会神地掌着舵，舅子也踉跄着把气管一条条从船舱拉出来，然后按顺序摆好在夹板上。张超听说以前每条船都只有五六条管的，后来为了增大产值又加设了几条。现在每条船都装了八条气管，已经到了打气机供气的最大限量。两个小时后，螺船终于到达目的地了，这块海域叫‘零号标’，名称显然是根据海上航标取的，听老三说过这里有二三十米水深，在他们的潜水史上是一个刷新的最高记录，针对他们那简陋的潜水设备来说，已经达到极限了。

    随着‘哗’的一声，舅子把铁锚抛下了海水中，船随着惯性行驶一段距离后被铁锚牵扯着停了下来，说是停了，但船的运动依然没有停止，还在波浪中起伏摇晃着，这时老爸熄灭了柴油机，机器的轰鸣声刚刚停下来，睡在卧舱的水工们马上就感应到了，并先后从舱里爬了出来，张强走到后舱摇开了那连接气罐的机器，‘嗵嗵嗵’那烦闹的声音又在耳际边鼓噪了起来，在呼啸号叫的风浪声掩盖下，很快就变得微弱了，如同一个正在呜咽抽泣的女人。

    老爸停了柴油机后，拿了一条水管把机箱里的开水吸到一个小桶内，然后灌到一个很大的塑料水桶里面，灌进去后为了保暖又盖上了桶盖。这时那几个水工陆续脱光了自己的衣服，在寒风中抖动着赤条条的身体，哆嗦地换上了挂在船上随风乱舞的内衣内裤，随后穿上潜水服，他们各自走到自己的气管前，蹲下身体检查一下咬嘴的气量，感觉适当后再选择好潜水镜与螺钩，等到穿戴准备完毕，他们都先后走到那个盛满热水的大桶旁，揭开桶盖，一只手舀着热水，另一只手用力扯开潜水服露出脸部的那个缺口，把热水从脖子处灌了进去，边灌还边抖动着身体让热量散发到全身。

    反复几次后，他们就把那条穿着一排铅块的纤维带系在腰间，那些铅块是单独个体的，可以根据不同的体重需要任意添减，很显然是用来帮助下潜以及在水下稳定身体的，气管就绑扎在这条腰带背部，腰带左侧还连接着一个长长的用来装螺的尼龙网袋。以便船员工收管时把水工连带贝类一起拉出水面，水工在海底向上面发出的所有信息，都是通过这条气管传递的。一切就绪后，水工慢慢走到船舷板上略站一会，确认没有什么遗漏后，才一只手捂着潜水镜，一只手拿着螺钩，从容地跳入那无边的大海中…。

    从螺船停下来开始，张超就挺不住了，只是眼前的一切都太新奇，一直让张超亢奋不已，所以就暂时把自己的不适擗到了一边，况且他还想在老三和张强面前体现出自己的强悍，直到他们统统下水后，依旧起伏的海面再也看不到什么稀罕了，就让他失去了兴趣，这时他又感到自己的胃部翻江倒海，头痛得很厉害，他明白自己快失控了。

    此时想起了一个激励斗志的寓言故事，雄鹰在临死前会拼尽全力飞上高空，然后俯身冲向万米深潭，让深潭的旋涡把自己的身体卷入最深处，因为它是强者的化身，它不想让人家看到它脆弱悲惨的一面。虽然张超反复激励着自己，但仍然没有用，仍然很难受，他的思维还是很清醒，他觉得自己应该躲进船舱去，象受伤的野兽那样躲起来去舔舐自己的伤口，即使控制不住呕吐起来，也不必在船上招人现眼，

    于是，张超强打起精神，钻入那个卧舱内，他终于坚持不住了，就和衣倒在卧舱床上，舱内的异味更浓环境更糟，几张霉变的被子凌乱地堆置在床板上，一股难闻的气味弥漫着这个棺材似的狭小空间，床下由底部浸入的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