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血泪,俱是年迈之人的沉痛。
白苍无话可说。
一瞬间,眼前浮现出那个女孩纯净灵动的眼眸,笃定地对他说,等我五年,我会治好你的病,五年时间,我会为你化一只幻蝶。
五年方至,他不辞而别,离开了鸣山。她下山寻他,眼见他的冷漠躲避,却无半点纠缠。
晏氏族人坦荡而认命,她依旧纯净的眼眸似积了千堆雪,捧着幻蝶给他,唇边染笑,声音清澈:“我来并非强求你和我一起回鸣山,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撒泼放肆。我只是来给你送一样东西,一样五年前答应了要送给你的东西。幻蝶,晏氏少主人的灵气所化,有解百毒之功效,故而你所瞧见的晏氏卷轴中记载,晏氏少主人有起死回生之力。你的寒毒,可以解了。”
不谙世事的少女,出鸣山只为给他送灵力所化的幻蝶,她甚至坦率地说既然和他成不了一对,她会遵从族中的安排与晏氏雪狼一族的继承人成婚。世事繁华,并不一定比晏氏更重要,喜欢的方式有很多种,她对他的这种也是喜欢,以幻蝶为证。
然而,她终究没能再回去,一出鸣山,什么都由不得他们,他肮脏的家族血统和卑劣本性,以阴毒的“取次花丛”设计她怀上了白岳的孩子,设计她和她的孩子最终死于非命。
幻蝶还活着,触碰时似还温热,可那个女孩遭剖腹而死,胎儿夭折腹中,她空洞而绝望的双目是他漫长岁月里久久不散的噩梦。那一年,晏染刚满二十岁。
白苍的双目忽然红了,年纪一大,连落泪都可耻,他摇头,声音嘶哑浑浊:“我过不了自己的坎,一辈子过不了,尽管我杀人如麻,为白家做尽刽子手之能事,可我过不去她的坎”
“她已经死了,躺在冰冷的地下十七载又八月,白苍自那日起也已死了。父亲,你只当我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做了白家的逆子,做了大秦的叛臣,我绝不会再回去!”白苍被逼出了绝望,这绝望自十八年前始,日日夜夜痛心切骨地啃噬着他。
话音刚落,宫墙上方忽有几只寒鸦扑棱棱飞起,似受了惊吓般凄惶地叫了几声。
白苍旧梦初醒般慌忙抬头望去,不再对白国公多说一句,竟急急迈步从白国公等人身旁奔了开去。
“老大!”白国公转身,对着他的背影厉声喝道,声音老且哑,年迈的身子微微发抖,连胡须和长眉也跟着颤动。
可仍无力阻止白苍离开,与十八年前毫无差别,父母子女一场,竟以这等结局收场。
许久未过问家国事,白国公呆了许久,才恍惚着开口问身边人:“何事如此匆忙?老大去的方向似乎是小皇帝的寝殿?”
身为大秦皇帝的舅公,白家乃至社稷的扛鼎之人,白国公眼底自然空无一物,哪怕称呼上有些君臣不分,可他也不再顾忌这些虚的。儿孙辈的事自有儿孙辈去操心,他再有心也无力插手。
“回国公,今日陛下大婚,那位皇后娘娘似乎是三爷的女儿。”跟随多年的老管家白荣缓缓答道。
“老三的女儿?”白国公双眸一瞪,竟不信,“胡说!老三的女儿已经死了!什么时候又来了一个女儿?以老三为她们母女自断一臂也要与白家斩断关系的狠劲,他不会再去找别的女人”
白国公说完,自嘲一声,苦笑连连:“呵,我白邕的儿子个个都是情种,为一个女人要死要活”
白荣沉默,斟酌着答道:“国公,话虽如此说,可到底十八年过去了,凡事皆有变数,也许三爷并不似大少那般情深,毕竟大少与那女人有多年的师兄妹之谊,而三爷与她不过是家里”
“设计”二字说不出口,白荣忙又打住了。
白国公却摇头,绝不肯信似的:“我看未必,老三骨子里更拧,他若是疯起来比老大更六亲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