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水街尽头的客栈内蓦然闪过一道黑色身影,速度极快,带起烛光微晃,转瞬便又恢复平静。那黑影掠进一间房内,才停了动作。
他银白色面具下一双鹰眸犀利,戴着铁青色锻造手套的双手合抱成拳,向着桌前的一道墨色背影单膝跪了下去。
“主子。”
那人并未回头,只淡淡嗯了一声,将手中书籍又翻了一页。
“回主子,刚接影魅来报,那诱白姑娘入仙女洞的人似乎效力千机宫,另外,她手中握有巫谷传信令牌。”
商阙狭长的眸子微眯,英眉浅蹙,不多时,便将其中来龙去脉猜透。却不明白千机宫的人为何会嫁祸巫谷,若只是让他与白蔻为敌,未免太多此一举。
他二人,想必早已是敌人了。
“结果如何?”
有风自窗外吹来,拂得书页自行翻转。影奴的声音古井无波,夹着风送进商阙耳中。
“秦楚为白姑娘挡箭身亡,片刻前已在边郊小院得姑娘亲自火葬。”
一身玄衣如墨的男子猛地起身回转,不可置信地看着前来回报的影奴。但他太清楚,影魅一众,要么没有消息,但凡有消息,都是精准无误的。
脑海中闪过那个女子的身影,商阙抬手挥退影奴,墨如点漆的眸子里满是纠结。
她此刻必是绝望的。
那个男子于她而言是那般重要,失去他这种切肤之痛,她如何能熬过去?他想去见她,安慰她,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也好。
可她必定也是恨极了巫谷,恨极了他。他若去了,莫不是火上浇油。
满腹的纠结化作他稍显焦躁的步子,商阙在房间中来回踱了半晌,终于拿起桌上玉笛,飞身出了房门。
便是恨他又何妨,只要她能将郁结的哀痛全都发泄出来,便是将他千刀万剐又如何,这皮肉之痛,他自问受得住!
商阙到达边郊小院时,偌大的天井只白蔻一人站着,她只着了里衣,披着单薄的披风,想来是辗转难眠。她仰着头看着满天繁星,不知在想什么。
男子一身黑衣隐在暗夜里,看着白蔻默然垂首,向着一侧马厩走去了,不多时,牵出一匹棕红色骏马来。她翻身上马的动作很笨拙,马儿亦不乖顺,有几次险些将她掀翻在地,但月光下的她紧咬着下唇,眉头都未曾蹙一下。
她终于是上了马,伏在马背上不知和马儿说了什么,之前还在使性子的烈马陡然间变得安静下来,驮着身上的白衣女子,踏出了边郊小院。
商阙甚至都未来得及思考就旋身跟了上去,亦步亦趋。那马驹好似对这路段十分熟稔,都不用白蔻掌方向就自行踏着缓慢的步子向着城东去了。
同心湖边,船只依次排列着,只有几家船舱亮着暖光的灯,白蔻下了马,向着其中一家走去,船家已经睡去,只主船边用绳索牵着几十只竹筏。那白衣女子轻手轻脚地上前解开了一只,像是暗夜里的小贼。
商阙很想告诉她,她其实无需这般小心翼翼,这夜里虽静,但人心嘈杂,这动静,没人听得见。可他踯躅犹豫许久,却始终无法跨出一步,他害怕见到那个女子眼眸里刻骨的恨意和封冰固雪的寒意。
白蔲解了绳索,费力将竹筏向水深处推去,筏子荡起层层的涟漪来,月华如洗洒在水面,一片波光粼粼。女子将竹筏划至湖心便停了下来,她长身而立站在船头,从腰间取出一个物件来,月光照映下,商阙才看清,那物件竟是六孔土埙。她摩挲了一阵,将土埙送至唇间吹奏起来,她吹得很生疏,曲子断断续续的,听不出原曲究竟是什么。
商阙站在岸边看着那道白色身影,她周身裹着寒意,似是九天宫阙落入凡尘的仙子,有种遗世而独立的清冷疏离。他取出腰间玉笛横在唇边,一段悠扬的乐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