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轻骑倏聚倏散,时而弯弓、时而换槊,宛如两条相互试探的灵蛇,均使出浑身解数,试图咬住对手的软肋,却又必须随时防备被敌军抓住破绽,一时间斗得难分难解。
驱散契丹、靺鞨轻骑的素叶军、真源骑兵队趁机整顿好阵列,幸存的神臂弓、庭州砲轰隆隆向北,压制住了行宫墙头的八弓弩。
史朝义正犹豫间,通济渠东岸金声大作,他松了口气,拉住半脸是血的田乾真耳语数句。
“撤!”田乾真胡乱抹了抹脸上的血,不再恋战。行宫内的平卢军也随之而逃。
见曳落河望风而逃,王正见命王勇、马璘、李纪率军追赶,自己急忙驱马来到素叶军阵中。尾随其后的柳萧菲对卢杞拱了拱手,示意自己不辱使命。
“父亲大人!”烟尘满面的王霨喜极而泣。
“平安就好,汝兄长何在?”
“兄长尚在俱兰舰上,为锁链所困,一时难以登岸。”
“愚蠢的孩子……”王正见长叹一声,手指厮杀声渐渐平息的行宫道:“操纵铁链的机关尽在其中?”
“然也,某在碎叶舰上看的一清二楚。”王霨抽出横刀:“素叶牙兵,随某杀入行宫,拆除绞轮,救出监军!”
换作平日,王霨作为一军之统领,并不需要亲自带兵进入行宫,即便他有此意愿,卢杞等人也会极力劝阻。然此时不同往日,王正见亲临战场、王珪受困于通济渠中,从孝悌之道讲,王霨必须不畏艰险、一马当先。
兄弟协力山成玉,父子同心土变金。
见王霨对王珪的性命安全颇为在意,并不忌恨其搅乱战局,王正见老怀大慰:“忠嗣兄长,霨儿芝兰玉树、允文允武,某总算没辜负汝之托付。”
王正见与王忠嗣同出太原王氏,只是王忠嗣一房乃旁支,且早已迁居华州郑县。两人在朝中结识后,一见如故,兼本为同根同源,关系愈发亲密。
开元二十五年冬,进京朝拜圣人的王正见与王忠嗣在长安西市救下崔颖、崔凝姐妹。崔颖与王忠嗣暗生情愫,于开元二十七年诞下一子,自己却因难产而死。
王忠嗣时任河东节度副使兼大同军使,肩负抵御后突厥汗国重任,戎马倥偬,难久居长安,遂将幼子王霨托付给崔凝,执掌北庭留后院的王正见常去探望。
天宝元年八月,已升任河东节度使兼朔方节度使的王忠嗣趁后突厥汗国内乱,奉诏出兵北伐,大破右杀,威震漠北。西叶护阿布思率同罗部千余帐内附,威胁大唐北疆六十年的后突厥汗国摇摇欲坠。
圣人大喜,命王忠嗣入朝献俘,在勤政务本楼上当着满朝文武对其大加赞许。当晚,太子在东宫设宴,与王忠嗣把酒言欢。
翌日,王正见见到族兄时,本以为他当意气风发、神采飞扬,不料映入眼帘的却是张无精打采、郁郁寡欢面孔。王正见正犹豫是否开口询问,王忠
嗣已掩住满身颓唐,兴致勃勃聊起王霨。
王正见始终不知那日究竟发生了何事,只是王忠嗣返回灵州时,将牙兵旅帅王思义留在了长安。不久,就发生了刺客袭击崔凝一事,怒火中烧的王正见意欲动用北庭留后院追查凶手,却被王忠嗣密信劝阻。
王忠嗣显然隐约猜出幕后之人是谁,但在信中,他除了告知王正见不必打草惊蛇外,还询问王正见能否将王霨视若己出。
当时王正见对族兄的选择颇为不解,但他依然答应王忠嗣。毕竟他也喜欢探望王霨的时候,和温婉可人的崔凝闲聊几句。多年以后,王正见才知刺客乃苏十三娘的恩师公孙大娘,而公孙门从来都是太子手中最犀利的暗器……
之后数年,王忠嗣官职越升越高,入朝的次数却越来越少。偶尔来京,也只远远看王霨几眼。王正见也因升任北庭副都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