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南绿林道上,黄羊寨可以算是座大寨了。
寨主原姓杨,后来被人叫作“老黄羊”,渐渐地大家把他的本名也忘了,连带这寨子都改叫黄羊寨了。
他祖上是浙江宁波人,后来家道中落就从了军,再后来就降了鞑子,跟着史都司到陕西很是立了些真刀真枪的战功,官职也从把总一步步升到了千总。
只是官越升越高,手底下的弟兄反而渐渐少了,明顺之际的陕西绿营向是最最凌乱复杂,其时有同隶一镇而甲营与乙营争斗者,长官不能偏袒一方,只能司空见惯做视若未见,任其气势消长,而且一营之中,一汛驻地绝不容许另一汛通过,否则就刀枪相见有如敌国一般。
黄羊自己也私下委任过把总十余人,这把总又私自委任了外委把总若干名,而外委把总又委任了总兵、都司、守备若干名,其奇特之处不在于千总委任把总,而在于外委把总能委任总兵。
史都司初到陕西的时候,召见一个新降的千总,这千总手持钢刀而入,双手紧握作随时动手之状,史都司大惊失色,不料商议起来这千总却是礼数周到,十分客气,毫无恶意,后来询问之下才知道陕军风气便是如此,而且都司要见千总必先通传,把总立时全神戒备,双方各持兵器如临大敌。
倘若冒失闯入营地,则主人不问来者是谁,当即以敌寇视之斩于刀下。上官若召集下属开会,与会者必各带亲兵手持兵器全神戒备,较之鸿门宴有过之而无不及也。
这都是当年陕中大乱义军四起,大伙儿带着笑脸相互火并的后遗症。
黄羊见鞑子气数已尽,也很想捞上一笔做个富家翁,便把手下官兵的军饷尽数扣发,又以炭涂面带手下官兵伪作盗匪出外作好几笔没本钱主意,大有斩获而归,便将劫来财物分为四份,父母兄妹各一,这黄羊得意洋洋地说道:“咱一家人一辈子吃用不尽了!”
语没说完,就闻营外母亲大哭起来,惊问缘故,其母答道:“儿率弟兄们倾巢而出之时,营中无人,你妹子被某营掳去了……”
不数日,因他整日克扣营中弟兄粮饷,即有陕西的老兵油子率部将其父劫去,责令黄羊发清欠饷。黄羊罄其所有,才把老父赎回,只是这时候帐下的弟兄散个精光,只余下二三十个得力心腹,黄羊干脆带这帮心腹落草为寇,辗转来到了河南洛阳府,火并了个小山寨,又收拢了十几号弟兄。
他经陕西一变,为人变得大方起来,他本来就是官军出身,对官军剿匪的手法熟得很,又知道干什么买卖既大有油水又不会触动官府,落草之后真是如鱼得水,再加上手下既有些能打战的老兵油子,又有些熟悉地形的本地无赖入伙,买卖竟是蒸蒸日上。
不数年功夫这黄羊寨竟有二三百弟兄,在外面还有十几号眼线,这么大的基业,自然是不愿再向洛河七寡妇上贡,再加上他很想一统洛阳府绿林道,因此确山虎嘴寨的耿大嘴自立门户后,他在洛阳府第一个响应。
这一日他翘着二郎腿靠在虎皮椅上,正在思量拿哪一家山寨当鸡杀,就见一个寨丁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寨主!有买卖上门了!”
黄羊从椅子跳了起来,眼中现出贪婪之色,带着满嘴的宁波腔:“快说!快说!若没有大买卖,格老子砍了你!”
那寨丁笑道:“大寨主!今日来了一队车队,共有十多辆马车,车上财物甚多,至少有三四十箱,还有两个女人,长得如花似玉!”
黄羊哈哈大笑道:“召集弟兄们!咱们干票大的!”
听探子说了详情之后,一帮匪首也很兴奋,黄羊询问了一句:“这不是哪位大官告老还乡吧?”
在绿林道上打拼,官银是万万劫不得的,若是劫了官银,那便是惹了马蜂窝,准备让大批官军端你的老窝吧,其次是上任和告老还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