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当年那支精良的北衙禁军就是由张濬带出去征讨河东时战败的。那一战,张濬丢掉了自己声名的同时,也丢掉了朝廷的依仗,故此被天子强退致仕。
不过这老头当过宰相,又在天下藩镇间游历过十多年,一直奉行王事,是号召天下势力忠唐的旗帜,天子还真没法拒绝他的求见。
于是天子想要作弄一回张濬,说自己在万象神宫的顶层,让他过来陛见,既不让他坐升舆上来,还悄悄让侍者不要搀扶他。没想到张濬五十多岁了,仍旧脚步健硕,没过几盏茶的工夫,竟然就这么爬到了顶层。
“张相矍铄,风采不减当年!”天子自家也有点不好意思,拐着弯表示歉意。
“臣十多年来走遍了天下山川,腿脚上历练出来了,倒是让陛下操心了。”张濬呵呵一笑,向天子施礼。
天子赐坐,张濬也不客气,斜着签坐到了绣墩上。
“张相是从寿光而来?千里迢迢见朕,不知有何指教啊?”天子问。
“也无甚要紧事,就是想念陛下了,过来拜见陛下。”张濬呵呵笑着,便开始和天子拉起了家常。张濬在位时,天下还没有如今这般不堪,那时候朝廷手中有强大的禁军,东南和川蜀诸州依旧在向朝廷输赋,天子的诏令在全国一半以上的地区都有效力,在剩下的一半地区则依然拥有一定的威慑力。就算是有种种不如意,却也比现如今强得太多太多!
张濬经常回忆一些当初的故事,便勾起了天子的美好回忆,回忆当年的岁月总是让人心情愉悦的,不知不觉间,天子也谈兴很浓,茶水不知不觉就换了数次。
可是当张濬说起这十多年见到的世事时,天子就开始怅然了,两相对比,绝对不能让人愉快。说着说着,天子便闷了下来。呆呆望着栏杆外不发一言。
“听说陛下尽些时候很喜欢来这神宫之上?”张濬忽然问道。
天子默默点头,望向外面的眼神越发凝滞。
“当年武皇何等气魄,营造起了这辉煌壮丽的东都,长安、洛阳,一西一东,辉映神州,天下万邦来拜。无不心驰目眩。只是如今西京已成一片瓦砾,却不知东都的壮美又能到得几时?”张濬叹道。
这话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令天子忍不住心中一阵刀割般难受。
“臣时曾想,大唐若是能复当年旧观,该是如何美妙啊!若真有那么一天,臣宁可不掌权、不任事。不用那么辛苦,闲下来读读圣贤书、做做钓鱼翁,那是何等快哉!”
天子忍不住慨叹:“张相说得是,朕逢乱世,生来命苦,有时候也常常想,为何朕不能逢太宗、高宗年间那样的盛世。亦或是开元之际也好啊,就算是不能继承大宝,当一个太平王爷也强出许多……有时候朕就在想,真不如抛开一切,就此放开也罢……可朕是高祖神武皇帝的血脉,祖宗留下的社稷江山,朕不敢弃啊,否则有何颜面见高祖、太宗皇帝于地下……”说着。天子的眼圈红了,话语已经哽咽。
张濬冷不丁问了一句:“若是天下有望恢复大唐盛世旧观呢?臣冒昧问陛下,陛下还会如此作想么?”
天子咬着唇点了点头,旋儿又摇了摇头:“不可能了……你看这江山,支离破碎如此,怎么收得回来……”
“若是臣说,此事有望呢?”张濬盯着天子。眼神一眨不眨,表情十分郑重。
天子呆了一呆,沉默良久,问:“张相。有什么话,你便直说罢。”
张濬于是娓娓道来,将自己在缁青的所见所闻,以及了解到的天下形势全部原原本本讲述给天子听。
“……燕王已据河北、河东、河南三道之地,天下百姓二据其一,治下海晏河清。更拥甲士数十万、良将千员,兵精粮足、军甲犀利。观天下诸侯,齐王已附,岐王将附,其余诸王,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