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这地方,就算是上党盆地这样的平原,也远远无法和河北的大平原相比,一两丈高深的丘壑到处都是,间或夹杂着几座更高一些的山梁,所以视野并不开阔。
周德威找了一处相对较高的丘坡,纵马而上,向着燕军溃兵逃跑的方向搭眼望去,这一望,就是一阵冷气直窜脑门!
二里多地外,上百面各式旌旗迎风飘扬,所有的旗帜均以土黄色为底,外镶红丝金线。旌旗下罗列着密集的军阵,形成明显的二五制排列:百人、五百人、千人、五千人、万人……一眼扫过,前排军阵便不下万人,将五六里宽的正面挡了个严严实实。再凝目向军阵后方望去,似乎还有更多的旌旗正在飘扬……
整个燕军大阵鸦雀无声,肃穆森严,也不知在这里等待了多久。
溃散的燕军士卒从三条军阵里刻意留出来的通道间涌入,过不多时,通道被军阵重新合上,已见不到溃卒一丝一毫的踪迹。
无需周德威下令,麾下军头各自指挥本部靠拢过来,按照平日对敌的阵型,一层层展开了大阵。对面的燕军并没有趁乱冲击的念头,就这么默默等待着周德威结阵。
周德威吩咐将中军旗立在自己所站的丘坡上,然后又命几个部将率兵抢占周遭的几处高地。一边布置,他一边在打量着对面,默默判断着眼前的形势。这支燕军究竟从哪里来?他们是燕军麾下的哪支军队?黎城和潞州究竟怎么样了?李嗣源所说的安重诲奇兵到底有没有建功?
各种问题纷至沓来,将周德威的脑子搅成了一锅粥。正在考虑应对之道时,就见西侧占据高地的军士一阵骚动,讯旗飞快地晃动起来。周德威催马跃下丘坡,直奔过去,战马从密密麻麻的人丛中穿过,等他踏上西侧高地之时,抬眼就看到了令他肝胆俱裂的一幕。
西侧高地视野不错,可以看到西方和北方,也就是周德威的右侧和身后。从这里,一眼可以看到两个方向。只见无数旌旗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土黄色底服的燕军大队正在两个方向合龙,将右侧和身后变成了黄色的天地,整齐的脚步声和哗啦啦的甲叶声隔着老远就传了过来,看这阵势,人数竟然都不亚于南方正面结阵阻挡的燕军!
如雷般的马蹄声渐次轰鸣,周德威猛然回首,勒马向着东侧的高地上奔去。在这个方向,一条黑线从天际处山峦青影中涌出,以极快的速度奔行到三里外停住,攒动的马头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看得人头皮发颤。还有更多的骑兵从这条黑线的身后斜次里甩出来,将整个东边方向完全布满……
周德威手心攥了一把汗,强行咽了咽不知何时出现在舌底的唾液,又飞快打马回到了自己将旗所立的丘坡之上。一路上,他可以看到麾下军头们的焦虑和恐惧,听到将士们不安的嘀咕和慌乱的询问。
这里怎么会有如此规模的燕军?这些燕军怎么来的?粗略一看,四个方向上的燕军便不下四万,其中还有上万骑兵!这明显是燕军的野战主力,他们怎么会不在高平?梁王究竟在干什么?难道说诸侯联军败了么?怎么会放任如此多的燕军主力离开高平?
周德威心底泛起一阵酸苦,原来之前的一切都是诱饵,周坎和赵在礼的意图就是把自己引到埋伏圈里,可笑自己还以为燕军败了,竟然还在考虑怎么拿下整个潞州……不用说,安重诲的所谓奇兵突袭定然是没戏了,如果真有的话,怎么可能让燕军集结出如此规模的大军?或许,这一切就是安重诲惹的祸,如果没有他的偷袭,也许燕军主力根本不可能来到这里吧?
燕军从四个方向合围以后,略略停了片刻,便开始向前迈进。向前迈进的是南、北、西三个方向的步卒,唯有东侧的骑兵大阵没有动弹。
整齐的阵列、如雷的脚步声、越来越能辨认清晰的各色旗帜,都给这支被围的三王联军以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