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还能发出声息。父亲将她双足提着令她头向地,冰冷的海水从口鼻中涌出,久久不闻动静。正当人们失望之极,未料一声哭啼将夜海波涛全然压下,一个顽强的生命终得保留。人们欢呼之声令婴儿哭声更甚,却也令人忽略了实则两个婴儿都在恸哭。
天上的流云洁白若雪,海水波纹之下藻绿如林,当面前的一切都逐渐清晰,他亦如大人般开始在晃动不休的浮桥和船屋中走动。那几年之中,村人带回的婴儿只有他们两人,比他们大的少年此时已将近弱冠之龄,比他们小的那一批少儿此时却仍在呀呀学语。年龄相仿的两人便整日在船屋浮桥之间飞跑嬉戏,又或者双双跃入浅海之中,去逐那珊瑚间形形的游鱼。
不足十岁的他们根本不会想到有什么男女的分别,出则同行,入则同寝。而日后祭神大会上,属于他们这一代的只有他二人,迟早也是他二人之间产生肌肤之亲,村人又怎会干涉两人过从甚密呢?
因而随父亲出海照理船上是不得有女子的,却也为此而坏了规矩。那一日他们随着父亲离村百里,要看父亲如何向他二人演示那深潜绝技。海色荧蓝如玉,一轮骄阳为万峰涌动的海面点上无数金光跃动。父亲在船头吹响海螺,似探看有无危险的水族循声而来。海面平静依旧,不见有异常。父亲便贴在船边,直将上身俯低在水面之上,凝神敛气,如与大海耳语。许久之后,方才口衔着一把渔刀,提着一把铁叉一跃而下。
系在父亲身上的长绳圈圈荡开,直落海下,父亲如同坠入海底的沉船,似乎一去不返。虽然早就得知父亲能在水中闭气一炷香之久,但久不见那长绳动弹,亦不免担心。
“你以后也要和你阿爸一样,去遥远的岛上抢一个女人为你生孩子吗?”十三岁的她捧着腮边,如此向他说道。
他一怔,从未有人向他问过这样的问题,似乎那是自小就已得知的宿命,就和饿了便要吃饭,困了便要睡觉一般。他看向她,背着海上夕阳的她脸俱藏于一片阴影之中,只看见纤柔的发丝在轮廓之上轻轻飘动。他向她点头道:“不然我们从哪里来?”
她双眼轻眨,伸手掬了一把海水,又向空中泼去。看着点点飞花道:“你知道什么是新娘吗?”
他一愕,似从未听到过这两字。“不知道,阿爸从来没说过。”
她笑道:“我也不知道呢。曾经出过海的阿婶说她见过陆地上的新娘,说她们很美。我也想当新娘呢,你会让我当吗?”
他奇道:“你想做什么你便去做呀,问我作甚。”
她依然捧着腮,眼中似闪动着狡黠的光芒,向他道:“你是村长的儿子,将来我们全村人都要听你的。你说我可以当,我才能当上呢。”
他“哦”了一声道:“那你就当嘛。”
她道:“你说的?”
他挠头道:“我说的,你当便是了。”
她嫣然一笑,实则自己也不清楚这两字究竟有何含义,正要继续说话,未料一片哗然水声,父亲已从水下浮出了海面。黝黑的脸上淌着海水,却全然是笑容。只见他举着一手,叉上叉着一条金色的逆鳞鱼,嘴间却不见那把刀,反而含着一枚两寸有余的明珠,闪着莹莹晶光。想来必是在海底寻到成年的老蚌,从其口中挖出。
村中壮年出海虽也经常带回那蚌中所含的珍珠,却从未见过如此之大,且这般流辉莹彩的宝物。两人一喜,正要迎上,却不想船身一阵乱晃。海面猛然射出数百道水箭,海上顿时一阵风暗波急,又见几十丈开外,竟有无数尖角的鱼鳍露出,向这小舟急速冲来。
两个少年惊惶莫名,不知发生了怎样的变故。父亲却心知,这等百年难得一见的蚌精,很少没有成型妖邪围护的。父亲将口中明珠吐在船上,猛一推船身,向两人叫一声“快划回村去”,便又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