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融之后关了一个半月的禁闭,本来说是三个月的,结果老太君架不住孙儿的苦求说要折半,薛崇不敢违背。至于抄书,老爷委了薛镜监督,本以为可以通融一下,结果哎,薛融甚是没有想法。
每天定量上交三十张正楷,一张六列八行共四十八个格子,字迹潦草的不收,涂抹污渍的不收,找人代写的不收,薛镜十分尽职地行使这份权利。若是换了其他人,哪怕就是老黑着脸的长清,起码也只要求数量,不看重质量。眼看着自己天天满头大汗,苦不堪言地在那里执笔执得手都快提不起来,那翘着腿悠闲地坐一边翻着书的薛镜就是如此地讨厌。薛融心里这样想着,唯一的安慰怕也就是可以见到从前奶奶身边那个安静雅致的琉璃了——现在被那丫头改了叫花妮,书童阿弘在磨墨的时候都忍不住地瞟眼看她呢。
每天早晨,薛镜便领了花妮叩响左厢。头一天,是阿弘开的门,薛融还没起。薛镜就叫花妮打了盆水,吩咐往床上泼去。花妮支吾了半天说什么也不肯答应,最后还是薛镜自己捋起了袖子,抢了脸盆。结果因为力气不够,和阿弘和花妮推推搡搡地还晃掉了大半盆。不过就小半盆的凉水也够这位大少爷从床上跳了起来的了。
大半月的日子下来,薛融在薛镜的督促下,非常安分,或者说是除了应付她之外已经没有什么过剩的精力去折腾了。这让夫人老爷和老太君喜滋滋地又把功劳记在了薛镜的身上。薛融真不明白为什么那丫头对园子外面的人的时候那么娴雅,就好象他纺姐姐一样,但一转身,根本和那个火暴的薛绰没什么两样。幸好还有阿弘拉着,花妮劝着,不然真怀疑自己会不会没等一月半到期,先被整到玩完。现在自己在爹爹,娘,姨娘,奶奶面前说话是越发地没“妹妹”有分量了,偏偏她又总是针对自己,薛融郁闷得很: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她。
薛镜知道薛融心里有气,就是知道才觉得特别畅快,若是花妮不扯后腿地总是站在“敌人”那边就更好了。她恣意地出着那尾玉鲤鱼的气,等着性子松垮的薛融求饶,却一直没等到。每回眼见他在自己的刁难下,气得都握紧了拳头,又坐回了几案,揉了纸重写,薛镜下次吹毛求疵的心思便要多费一层。终于等到第二十六日,薛融的字一天天地进步神速,连诵背考察了都没有一点的问题。自己现在竟然已经实在想不出问题为难他了,而这些从小在清和阿媛的督促下,薛镜也是辛辛苦苦地练了好些年的,现在竟然一时懊恼至极,脱口而出:
“长了两岁,又是有夫子教导的嫡子,也不过如此,庸碌得很,还白吃了粮食。若我是你,不等将来接手把祖宗家产败光,就先羞愧地关起门不敢见人了,哪还敢再出去招摇,生怕别人不知道龙生龙,凤生凤,薛家这会倒出了个会打洞的老鼠子儿。”
这些话都是没进薛家门前,听酒楼茶馆的人闲扯淡的,显然薛家独子薛融贪玩不肯受教是名声在外的。这么地,被薛镜拿出来刺激了。
屋子里刹时静悄悄的。只有园子中间的银杏,片片的金黄擦着北风落地的声音。午后休息,花妮和阿弘都不在。留下的两个人,一个方才反应过来刚刚说了什么,下意识地想要掩口收回却终是倔强没有任何的表示;另外一个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有比以往时候更紧握的拳头暗示了它主人的心情。
吱地一声,门被花妮推开了:“咦,怎么都站着?”说着把一大叠宣纸放在几案上。薛融和往常一样无声地坐了回去,执起笔抄写,仿佛不曾间断过。花妮只愣了一瞬,不声响地伸手为她家少爷磨起墨来。
待到阿弘进来时,看到的是少爷在表情肃穆地写字,周围一切绝缘,花妮则抢了平日里他的工作,镜小姐依然在看书,久久翻不过一页。书房里的气氛静得诡异,让人不自觉连走路都压了声,小心起来。
好不容易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