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简馆回来后,便是老太君的生辰。一百八十桌的排场,自是热闹非凡。清堂前厨后地干了三天,忙而不乱,颇有条理。待得十日过去,薛长清薛总管便要留下他。于是回周大婶那儿收了东西后,清带着澄儿,住进了薛府的下人住的晦园。初时,薛府的雕梁画栋让澄儿欢喜鼓舞得很,只当是又有好日子了。待得一进晦园,青灰石瓦,澄儿便知趣地安静了下来。这般情景落在眼里,清着实沉默了几日。
澄儿小,过了年也不过七岁的光景,园子渐渐混熟了。一日,摸进了内院,刚巧园子里正有两位姐姐在荡秋千。
一位粉衣白裙,年已及笄,容姿清秀却胜在低眉顺目,让人不由得亲近。另一位红衣袭地,年岁稍小,粉面朱唇,眼睛圆亮,扑闪着股活泼劲儿。澄儿不认生,又瞅得衣着质地,珠花头杈均是小姐的行头,甜笑着一派天真,迎了去,两位姑娘是又惊又喜。眼见着孩子伶俐乖巧,便逗弄起来。
澄儿猜得不错,两位正是现任家主薛崇胞弟薛彤的女儿,算来也是他的侄女。薛彤是一直人口不甚兴旺的薛崇仅有的兄弟,死得早,不久连夫人也跟着去了,本家又只有一脉单传,薛崇就把她们当作自己的女儿抚养了起来。稍长些着粉衣的是薛纺,已近十七,着红衣的是薛绰,年方十三。
“姐姐,你说简公子何时来求亲呢?”薛绰把澄儿当了透明的小鬼,笑得格格,说着还瞟了一眼,薛纺的脸马上比自己的衣服还红了个透彻。
“别瞎说,我们我们之间,又没什么。”薛纺看了看澄儿,小心地嚼着字:“再说,婚姻大事,媒妁之言,自是听伯父大人的。”
“哦——”薛绰恶作剧似地尾音拖了老长,“是没什么。也就是人家来时,偷偷望上了几眼,聊上了几句。那若伯父让你去嫁了翁家的赳赳武夫,你去是不去?我看怎么有些人每天是等得望眼欲穿,如坐针毡啊!”这话一出,立时惹得薛纺下不了面子,羞得扑打了过来。澄儿也不多话,只顾把两位姐姐拿来的桂花糕吃了精光。
眼见天昏了,清下工回房不见澄儿,寻声却见了两位小姐,慌忙作揖:“这是舍妹,叨扰了小姐们的兴致了。”
“这是你的妹妹?淡色的瞳子和你可是一点不像。”薛绰心直口快。
清敛了敛神,“家母有胡人血统,而家父是汉人。”面容俊秀端肃,态度不卑不亢,薛绰心里暗下佩服。
“你家哥哥要人来了,下次玩吧。”说笑着,还在澄儿的脸上顽皮地轻拧了下,这自然是薛绰干的。薛纺弯下身,包了包甜点,递了澄儿。谗嘴的澄儿立刻对这个好心的姐姐喜欢得不得了。
清领了澄儿回了去。一路上,澄儿抓着包裹,很是兴奋。清却一筹莫展。正月里的天早早黑了,月亮圆着,眼见着和那日一样。清的心是一阵刺痛。前几日,总算是见着了年届不惑的老爷薛崇,素闻他以孝义遐迩,果然宽厚和正。这从平日里薛家在南阳的口碑,和对府里下人的态度,就可见一斑。只是,自己的好运到了这个地步,也只换来三餐的温饱。今天两位侄小姐和澄儿玩的画面,让他黯然。特别是薛纺的那包甜点,老字号“信和斋”出的,足有十两银子呢,足抵得上自己两月的月例。自己吃苦,没理由让郡主一起受苦。可是,又能怎么办呢?和简馆的事联了起来,清忽然有了个念头,却只一刹,就立马掐灭了它,转而笑自己的荒诞,哪会有这么巧呢。月夜下的路好像很长似的,清突然有种会牵着澄儿走很远,一直就这样走下去的感觉。但是,之后的事情,谁又料到了呢?
又过了月余,三月初九,府里突然热闹了起来,家丁们忙着把上次寿宴后收起的桌椅物什搬出。丫鬟们也把新摘下的桃花枝依颜色,长短分成一股一股的,插进花瓶。整座府邸随处可见起绛若鸽血的红桃,或是艳若朝霞的粉桃,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