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苏合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他多少喝了几杯酒,脸色微红,一边走一边脱下西服扔到沙发上,然后扯松领带,解开领口的扣子,整个人摊成一个大字,软软地躺到沙发之上。
“好累啊啊啊”
艾丽丝也在孙苏合身边摊成一个大字,随手揉着他的头发,笑着说道:“我看你不是玩得挺爽的嘛。”
“是挺爽的,感觉近距离看了一部diàn yg大片一样。不过,该怎么说呢,看diàn yg是很爽的啦,可是你又看diàn yg又当演员,那就有点儿”孙苏合扭了一下身子,“浑身尴尬,浑身不自在。真的很累。”
艾丽丝笑嘻嘻地说道:“累点就累点嘛,也不算白白受累,以后您老人家就是孙大佬,孙老大了,哈哈,以后我就跟您老人家混了,好不好嘛,老大罩罩我啊。”
“别笑话我了,我可做不来这差事。要不是有蔡勋如在,只凭我们两个怕是要弄得一塌糊涂,哪有那么容易。”孙苏合深有感触,这些勾心斗角权谋计较的东西,他能理解,脑子多转上几圈的话也能看得透,摸得清,可是真要自己亲涉其中,感觉实在不合自己的性情。
不过有了今天这一场恩威并施的鸿门夜宴,日后差遣起竹林商社来应该是如臂使指,能派上不少用场。而更重要的是,削除了那些损人利己的项目,约束了这群根本不把俗人的生命放在心上的方外之人,以后就再也不必担心像程子瞳和方记德那样无辜的人无端地受到竹林商社的伤害了,孙苏合想到这里心中一宽,总算是了却一件大事。
两人在沙发上静静躺了一会儿,孙苏合说道:“今晚的月色也很好呢,你说了要请我喝茶的。”
艾丽丝笑着调侃他:“这话别跟我说呀,你应该跟你的亲亲小花火说。”
“啊?”孙苏合愣了一下,随即理会过来,原本就微红的脸色顿时红上加红,“白痴,谁跟你玩夏目漱石的梗了。”
艾丽丝看到孙苏合连耳垂都通红的样子,乐得咯咯乱笑,她站起身来轻轻踢了孙苏合一脚说道:“滚去洗个澡吧,酒味汗味臭死了,我在顶楼等你。”
温热的水流轻轻地敲击着面庞,孙苏合闭着眼睛仰面站在花洒之下。水流哗哗地流动着,整个世界只剩下这一个声音,白茫茫的雾气氤氲流动,将孙苏合暖暖地拥抱在怀中。他的心灵和身体一起卸去尘土和疲劳,放松下来,安静下来。
孙苏合想起和艾丽丝刚刚相遇的时候,艾丽丝曾经问过他:“如果你遇到小时候的自己,你会觉得他怎么样?”
孙苏合记得自己当时答的是:“会觉得他好幼稚,好蠢。”
那么,假如这个问题是:如果你遇到未来的自己,你会觉得他怎么样呢?
孙苏合心里时而会出现这个问题,但他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对他来说,艾丽丝是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谜。
正因为熟悉,所以才会陌生。
就像我们听惯了自己的声音,以为再熟悉不过,但如果把自己的声音用录音设备录下来,然后再播放给自己听,我们往往会猛然惊觉:自己的声音竟是这样,难道我竟然从来没有真正听到过自己的声音?
角度不同,立刻迥然相异。
孙苏合很能体会这种感觉,艾丽丝是这个世界上自己最熟悉的人,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这个世界上自己最陌生的人。这真是最最微妙的感觉。
正是因为这份熟悉,这份陌生,孙苏合得以从另一个角度反省自我,认识自我。可是有的时候,认识得越多,心里就越多迷茫和犹豫,与其说艾丽丝是一个谜,倒不如说自己就是一个谜。
孙苏合可以笑着说过去的自己幼稚愚蠢,那么,未来的自己可以给我心中的“矛盾”一个聪明成熟的解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