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老太太见进了人，伸着脑袋相摸了老半天，说道：“是小军吧？哎呀，快，快炕里坐”

    宋军生将东西放在台板上，说：“大奶，俺来看你来了。”

    韩老太太歪着脑袋瓜子，用手在耳边子打个罩，说道：“你说啥？俺耳朵沉，听不见，你大点声。”

    宋军生说道：“大奶，你身子骨还好吧？”

    韩老太太说：“好啥好，坐一身的毛病，拖累人啊。”

    宋军生见炕沿上有碗苞米糠糊糊，心里未免酸溜溜儿的，眼泪在眼圈里直打转转，说：“咋吃这玩意儿？”

    韩老太太听了，说：“哎呀，过贱年啦，你若再不来啊，八成咱娘们儿就见不到面了。”说着，她眼里就涌出了老泪。她岁数大了，见家里屡遭磨难就跟着着急上火的，身子骨也不如从前硬实，耳朵聋得邪乎。所以，外边的事一点儿不敢对她说，她也压根儿不知韩高丽偷庄稼这码事的。

    这会儿，土妮子从门外探进头来，直勾勾地望着宋军生，接着又冲他龇牙傻笑。

    宋军生见她的呆傻病愈发邪乎了，不禁心里酸溜溜儿的，刚想搭讪，她却嘿嘿一笑扭身走了。他无法把郑启峰的威严同土妮子的不幸联系起来，更想象不出他竟能对这个当时还混沌未开的幼女，干出那种无耻的事情来。

    韩老太太拽住他的手，说道：“你瞅瞅，一样的惊吓病，你就治好了，土妮子却治不好，好好个闺女硬给姓郑的造害成这个样子，这坏人比老虎还恶啊！小军啊，如今你在外面常跑，可得多长点心眼啊。”

    宋军生使劲儿地点点头。这时，外屋传出哭声，他细一听却是崔仙淑在低泣，伴着木妮子等几个丫头的哭声。原来，她们见了宋军生便想起偷青的事来。由于宋军生的讲用，愈发叫他们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了。

    宋军生听着这哭声，心里不禁焦躁不安起来，他急忙站起身子，说道：“韩奶奶，俺该回了。”

    谁知，木妮子却突然冲进来，大声喊道：“你跑这儿装哪份的洋蒜？如今俺爹是贼是强盗，是挖社会主义墙角的蜕化变质分子。你是代表是郑启峰的大红人，你出息个暴啊，当心俺们玷污了你的名誉，耽误你升官发财！”

    宋军生听了，愈发无地自容，说道：“俺是瞧大奶来的。”

    木妮子眼里喷着火苗似的，说道：“哼！你这是黄鼠狼子给鸡拜年——没安好下水呀。你不是到处讲俺爹编排俺爹吗？俺们也认了，谁叫俺爹去偷去抢去当贼了。可你整天老围着郑启峰的屁股转，帮狗吃食，俺瞅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木妮子越说声越高，尽管崔仙淑朝这边喊好几气了，她却还是一点不让步的。

    韩老太太觉得气氛不大对味，呲道：“住嘴！难得小军有这份孝心，他大老远的来一趟，你凭啥这么对待人家！”

    宋军生说道：“大奶，俺做了对不起韩叔的事，木妮子就是咋骂俺，俺也没啥说的。”

    木妮子说道：“你少耍嘴皮子，尽挑好听的说，滚！”

    宋军生见木妮子眼珠子都红了，站起身欲往外走。

    韩老太太却将他抱住了，冲木妮子骂道：“你个孽障，人家小军招着你惹着你了？你给俺出去，出去！”说罢，她就咳嗽得喘不上气来了。

    崔仙淑闻声跑过来，半跪在炕沿底下为她捶着后背，急促地叫喊：“阿妈妮，阿妈妮”

    韩老太太缓过气来，拨拉开崔仙淑和木妮子，像抱小孩一样地将宋军生抱在自个儿怀里。

    宋军生眼里闪着泪花，说道：“韩奶奶，俺走了”

    韩老太太说：“孩子，别怕，她不敢把你咋的。”

    宋军生的心颤抖了他觉得应该把事和大奶说清楚，可是该咋和她说呢？他真真受到良心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