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小盼儿在姨母家整整病了一冬,转过年她才得知牛建在黑瞎子岭的音信。于是,她稳不住神了,决意要找他去。姨母力劝不过,只好打点些盘缠让她回来了。
黑瞎子岭是通往大青山林业局的交通要道,打这往里清一色是原始森林,若是捅出山火炼起野荒来,拿几个脑袋也抵偿不了的。黑大叔既是这里防火站的头又是这个防火站的兵,里外里就他老哥儿一个。他坐窝儿没办过老伴儿,打一辈子光棍儿,如今仍是个跑腿子。
牛得海不光好摆弄牲口还好打鱼摸虾的,每回上山到防火站不是歇歇脚打打尖,就是投个宿搭个伙什么的。杨福孩子多,老婆病,好喝两盅烧酒,迫于生计,差不多哪年都撒谎说到威海小姨子家串门儿,却偷偷摸摸地跑到这里采山货,开小荒,种大烟桃,跟黑大叔混酒喝,一蹲就是十天半拉月的。他俩在山上碰在一处愈发近便得了不得,再算黑大叔一个,就跟《三国演义》里的“刘关张”似的。
有时候,黑大叔取笑道:“你俩一个牛一个羊的,就不怕叫俺这‘黑小子’给你们造害了?”
杨福却道:“俺们白天喝你的烧酒,下黑儿又听你‘东诌列国,西扯西游’的,就是造害死了,俺们也够本。”
黑瞎子岭山高林密,狭关险道,不仅常有黑小子c野猪以及獐狍狼狐之类的山牲口出没,而且还有些图财好色之徒跑到这里隐蔽在暗处,行凶作祟。你说,不逼到份上一个小男妇女怎敢贸然往里闯的?可小盼儿想见牛建心切,哪里顾及许多,弄一套作业服扮成小子的模样便举足上路了。
小盼儿还是小的时候曾跟杨福来过这里,上山的路记得并不是太清楚的。她赶天黑光景才摸到防火站,打外边看见屋里的灯光心就陡然跳将起来。她平日连梦里都想见牛建的,可这会儿就要见到了,不知咋整的,却生怕他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在外边瞅了好大一气,听听屋里动静,刚想敲门却又麻溜儿缩回手来。谁知,她正犹豫着呢,门却吱呀地开了,吓得她急忙隐入暗处,心蹦得好像要从嗓子眼儿跳出一般。
出来的并不是牛建而是黑大叔。他是出来泼盆泔水的,听到有动静,便猫腰瞅半天,喝道:“谁?”
小盼儿知已藏不住了,便说:“大叔,俺是过路的,天黑了想在你这歇歇脚”
黑大叔急忙将身子偎入门里,相摸好一阵子才说道:“那就进来吧。”
其实,山里人原本不是这般惊惊诧诧的,都是胆大信实无防人之心的。纵然是生人来了,赶上他不在屋,只要你弄根棍杖竖于门旁做个标记,即可随便进屋,如同到自个儿家似的。饿了尽管拣好的做,挑好的吃,困了尽管拽下行李卷儿,大铺大盖,实实惠惠地睡。这时主人即便回来也不必害怕,他非但不拿你当贼看,反而还会赞许你是常跑山的,懂得山里的规矩。
山里人成年到辈子孤守山林见人自来亲,若是来了年纪相当的就称兄道弟的,来了老的或小的就以父子爷们儿相称,还会尽其所有,管够让你吃,让你喝,绝对不带心疼的。屋里没有的还会上山去猎去套,去挖去采,非让你品奇尝鲜不可。
你若是想走,他就连拉带拽,诚心实意地留。你有事决意要走,他就翻箱倒柜专拣好的c贵重的c难淘腾的玩意儿,叫你往死里背,往死里扛,只要不怕压坏身子就管够让你带。
这几年,山外面闹闹哄哄跟跑胡子似的,有的在城里闹腾腻烦了,就窜进山来猎奇敛财刮地皮,弄得都没有清净去处了。所以山里人也怕看走了眼,引狼入室,都像黑大叔似的这般提心吊胆警惕百倍的。
小盼儿进了屋见隔墙上的油灯一星管二照得里外屋通明,瞅得清清楚楚,压根儿不见牛建影的。她的心咯噔地收紧了,眼窝子一热,差点淌出眼泪来。
当初,牛建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