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尖子一瞅不好,提着罐头c水果从老韩家大门出来,在众人面前溜过,现出一副再狼狈不过的样子。过些日子,他觉得这口恶气难出,便到郑启峰面前添油加醋,说韩高丽如何如何不低头认罪,如何如何骂些不中听的,挑拨得郑启峰愈发变本加厉地制裁韩高丽了。
后来,大家伙见韩高丽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便到公社找郑启峰要去。谁知,郑启峰叫看门的硬挡着,自个儿却影身匿迹不照面。没法儿,他们又跑到县里,县里派人了解情况后便向地区打紧急报告。地区又在报告上签字了,叫沿河县在本地调剂解决这事就是这般推来推去的。
大家伙见弄一大圈儿没解决问题,再加这时有三个上岁数的老年人和两个不会说话的孩子相继饿死了,上访的越来越多,因此县革委在全县召开的三级干部大会上通报了南岗子大队闹粮荒的情况,批评了牧牛河公社领导的官僚主义作风。
郑启峰却一推六二五,将责任全安到王均头上,并鼓捣二县官把王均弄回公社说清楚。
韩高丽见挨饿c死人c王均挨整都和他有关,如果再这么闹下去,说不定还要出啥事的。于是,他翻来覆去地想好多天。这天一大清早,他就把孟仙儿找来,弄些笔墨纸张叫他替自个儿写悔过书。
孟仙儿愣了,问道:“你有啥可悔过的?”
韩高丽说:“你别管,你只管把俺说的话写出来就行了,你发啥呆呀,你倒快动笔呀。”
孟仙儿被逼不过,便听他说一句写一句,但写到“俺韩高丽以莫须有罪名诬陷郑主任”时便放下笔,拱手说道:“如今孔孟之道虽属被批之列,但天下惟天理不可违,丈夫不可辱啊,你若对他如此卑躬屈膝包羞容耻的,那人世间还有何公理可言!”说罢,他忿忿拂袖而去。
当天晚间,全屯子的老百姓便聚集到老韩家,说大家伙就是饿死也绝不能向郑启峰低头的,弄得韩高丽激动不已,哭得老泪横流的。
其实,眼下就是管郑启峰要粮也如同冲寡妇要孩子一般。原先,经县粮食局核准给牧牛河公社四百五十万斤返销粮食,郑启峰见有这么多粮食便想入非非了。他心里想,有权不用过期要作废,于是他大笔一挥将其砍成三块:
头一块是一百五十万斤给县里退了回去,县里又给地区退了回去,这样县社两级领导,就都能在自个儿的顶头上司面前亮亮风格显显政绩的。这种不闪腰不岔气的风光事哪个不会办的?不的话,人家若提拔你的时候拿啥当理由?
再一块是一百四十万斤往下边撒撒芝麻盐,恩典恩典他新拉巴上来的哥们儿,好叫他们在老百姓面前硬气硬气。
余下一百六十万斤咋办?他心里话,从古至今哪个当官为吏的不趁机发笔国难财?八成陈州放粮的“包黑子”也不能不给自个儿留点后手吧?于是,他将这些粮食弄到黑市场换成钱,拿出三分之一给二县官送去。二县官又叫他给马天驰挤出一份来。
回过头来,他将应该发给南岗子的返销粮扣下,好将送礼的这个坑顶平了。他想,若想在顶头上司面前“厚”得明白,就要对下面老百姓“黑”得够劲儿!
人若是不走点就步步不走点的,对韩高丽来说,人也整,天也闹,去年遭雹灾,今年却偏偏遇上个旱年头。
古历有辰龙治水之说:每年自大年初一算起,若“辰龙”之日赶在初三便是三龙治水,赶在初九便是九龙治水。龙少涝,龙多靠,龙一多就跟三个和尚没水吃一样,你靠我靠他也靠,都懒得上天治水,天下必定要干旱无雨今年,辰日偏偏占了正月十二,你说,十二龙治水还能不闹旱灾的?
开春时,韩高丽挨门挨户地将人攉弄出来,哭天喊地的总算把地种上了。大家伙指望庄稼长出苗,结出穗,打出粮,好接济接济上年的苦底。可是,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