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弥漫在草原上,淡的如同缕缕轻烟。破晓时分的白云,不等朝阳跳出,已经急不可耐的等在了天上。而勒支山脉的顶峰,此时还沉浸在清脆的鸟鸣声中。那滴滴流淌的泉水,渐渐汇成小溪,婉转于花丛之中。一个士卒走了过来,他腰间钢刀的碰撞声,尖锐的划破了片刻前的安详。振翅而起的小鸟,恋恋不舍的围着山顶打转。它,能去哪里?
是啊,它,能去哪里?方圆数里之内,到处都是血腥,到处都是残骸。除了凶猛的苍鹫,哪一个鸟儿会喜欢这些?
董峻舔了舔舌头,只觉得唇上的血泡更加多了。坚守勒支山脉的主峰已经过了十五天,山上仅有的一点溪水除了用来喂马和煮食外,实在无法满足这么多人的需求。每当渴的难受,连他在内的帝国将士们就拿马血解渴,日子长了,很多人的嘴里开始长满血泡,甚至于糜烂。
大概是没有想到董峻也会死守不出,原来聚集在各方要道上随时准备追击的铁勒骑兵们,现在也分散开来,里三层外三层的将勒支山脉裹了个严严实实。当至少也有五万之众的铁勒骑兵彻底暴露在面前,所有的将领全都倒抽了一口凉气。如果全军满员,没有人会有丝毫的畏惧,可当手中只剩下不足万人,其中有一半还带着轻重不一的创伤时,谁要是敢于宣称我不害怕,那,已经不属于勇敢而叫做疯狂。
董峻当然不会疯狂,所以他用前所未见的忍耐指挥着帝队顽强支撑下去。一天又一天,一夜又一夜,在剑与火的碰撞中,挣扎着,坚持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铁勒的将领们终于肯定董峻不会突围。在失落和失望之余,他们加紧了进攻。起初一天只有两三次的试探,慢慢发展到一天要进攻十几二十次。只有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才真正领悟到自己当初设下的牢笼如今反而成了最大的阻碍。山地,从来就不是骑兵的乐土!
又一次交锋在半山腰展开,居高临下的帝国士兵们挥舞刀剑,死守着脚下每一寸土地。仰面上攻的铁勒士卒虽然难受无比,却也不打算轻易就退了下去。已经被血液浸泡成黑色的泥土转眼又染上一层艳红,红的比突然跃起的朝阳还要刺目。终于,一小撮铁勒士兵打开了缺口,顿时更多的敌人像见了血的苍蝇,一齐向那里涌去。
山顶上,左军副将吴平担心地看了看董峻的面容,一提手中铁锤便要冲下去。
“慢!你听。”
吴平耳朵一凝,只听到半山腰间,有歌声猎猎而起。几个被围的小兵聚在一处,一边格挡着敌人的兵器,一边和声唱道:“狼烟急,虏骑猖,人臣安可坐消亡?”
狼烟急!虏骑猖!
那歌声一转,已带嘶哑之音。待到身旁几个同伴倒下,最后一人背靠大树拼命砍杀,眼神中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可是,他c还c在c唱!“天欲倾,国有殇,断头相见又何妨!”
断头相见又何妨!
那小兵中了数刀,再也无力举起兵器。他的身躯顺着树干慢慢滑下,嗓子口犹然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出:“又何妨!”
“又何妨啊!”吴平再也压抑不住,他仰天狂嘶,堂堂七尺身躯上泪花如雨,喷薄而出。正当他满怀激愤,无从发泄时,董峻忽然暴喝一声:“杀!”
杀!!!!!犹如惊涛拍岸,比若风雷乍起。整个山顶,无数人影向下狂奔,就连那创重难起的伤兵,也奋起余力,怒目高唱:
西北望,
黄沙漫卷苍茫。
狼烟急,
虏骑猖,
人臣安可坐消亡?
东南望,
山河万里雄壮。
天欲倾,
国有殇,
断头相见又何妨!
歌声一浪高过一浪,卷过山峰,卷过树木,卷过已然仓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