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韫欢病倒的消息,紫苏第二天一早才听到,叶原秋一边指挥宫人服侍紫苏着装,一边回禀这件事以及自己的处置,最后一句是:“奴婢已经派人去照应了。”紫苏不甚在意地点头,表示自己知道此事了,并没有吩咐什么,同样在一旁服侍的赵全稍稍惊讶了一下。
叶原秋最怕紫苏这种不言语的态度,她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只能看向赵全,却见赵全一派恭谨地低着头,看都不看自己,不由气恼,却也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并不动声色,跟随紫苏来到妆台前。
也许紫苏的寝宫中最能显示她出身的便是妆台,无论是在皇宫大内,还是在銮驾行宫,紫苏一旦坐妆台前,便会开始同样繁复的保养上妆程序,使用的物品令人眼花缭乱,其中的讲究更是对奢侈二字的最佳诠释。
叶原秋自然清楚紫苏的这个习惯,因此只是侍立在紫苏身后,并不说话。
“太医怎么说?”趁空紫苏忽然问了一声,叶原秋一凛,垂手回答:“太医说尹昭仪是气机郁结,又感染风寒,并无大碍。”
“既然无碍,就让不必照应了。”紫苏下了决定,“告诉昭仪,大安之后,让她将内宫典范誊录十遍,送来给哀家过目。”
这表示尹韫欢不必再无限期地“笼闭自省”,也表示,正式的处置即将下达。
“是,太后娘娘。”叶原秋明白其中的意思,因此格外正式地答应紫苏。
赵全这次抬起头,眼中的惊讶之色十分明显,显然是察觉到了其它东西,紫苏从镜中看到,也只是淡淡一笑,道:“赵全,传谕下去,今早的定省就免了,请皇帝中午过来陪哀家用膳。”看着镜子的眼中却别有深意,更有一种鼓励的意味在其中。
“是!”赵全领命退出,命内侍去各处传谕,自己亲自往皇帝的寝宫走去。
阳玄颢早上有功课,比紫苏起得都早,赵全到的时候,他正在更衣,准备去给紫苏请安,听了赵全传的话,便停下来,示意宫人摆早膳。
“皇上,太后娘娘有旨,命尹昭仪誊录内宫典范十遍。”赵全将紫苏新下的旨意报给皇帝。
阳玄颢一愣,似乎没有想到会这样,只是中规中矩地答了一句:“朕知道了。”
“太后娘娘的意思请皇上慎思。”赵全提醒皇帝,这次不是他擅作主张,紫苏让他传谕就有这个意思。
阳玄颢沉吟了一会儿,才犹豫地道:“朕听说昭仪病了。”
赵全目光一敛,淡淡地回答:“奴才斗胆,皇上课业甚重,内宫琐务就不必,也不应该由您操心了。”
“朕明白了!”阳玄颢皱着眉冷言,赵全行礼退下。
几句话间,阳玄颢竟有虚脱的感觉,心中更是觉得寒潮汹涌,只感到手足冰冷,无法动弹。
“皇上!”梁应见他失神,连忙出声唤他。
“梁应!”
“是,皇上?”
“母后娘娘有决定了!”
内宫琐务?
这还是阳玄颢第一次听到如此明确的告诫,他很清楚,赵全的话其实是母亲的意思,是在告诉他,有些权力是他不能触及的,因为他是皇帝,是儿子。
在至略,父权是至高的,但是,内宅之中却奉行着另一套法则,那里是男人不应该管的地方,他的宠爱是重要,但是却不能决定女人在其中的生死荣辱,因为父权之上有族权,宗族的权力来自不成文的规矩,因此它也维护着那些从无明文的规则。
越是高贵的门第,越注重这一点。
皇室自然不会例外。
阳氏的皇帝无不痛恨着这个事实,却始终无能为力,因为,这是礼c法的一部分,是不可动摇的。
皇权比天大,却永远无法主宰后宫那一方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