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置之死地了!圣贤尚且知权变之道,何况臣本非固执之辈,只是太后娘娘,臣今日所言虽有私心,但是还是以公义为重,娘娘本是玲珑之人,不会不知。”
尹朔说完这些话,神色之间的疲乏已经显而易见。
紫苏还是没有开口,只是不再摆弄手中的玉,而是将玉紧紧攥在手心,甚至可以看出她手指的关节已经发白。
的确,她明白尹朔的意思了,可是被窥破心思绝对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将尹朔推上首相的位置,却从未真的赋予实权,先是谢清挟家族势力毫不退让,接着,齐朗又在自己的偏袒与世族的匡扶下步步紧逼,虽不曾明目张胆地损他的体面,可是,尹朔的首相当得有多难,她心知肚明,更何况,他是先帝诏命的顾命大臣,不可否认,尹朔退让得彻底,他也动过争权的心,却不曾真的引起党争,他到底不愿元宁内乱!
最近,她一再地托起尹朔的权势,一再地退让,也不过是希望他在齐朗与谢清的挡箭牌!
尹朔看得清楚,因此也疲惫不堪!
身居相位多年,元宁的情况,尹朔比任何人都了解,出生寒族,他有更多的进取心,却不得不将心力耗在朝中势力的平衡上,可是,权位之争,他真的是很生疏!
看着紫苏仍握于手中的玉,尹朔不由闭了闭眼,他并非不知进退之人,察言观色,他知道紫苏已经动了杀机,却又强自按捺,明知应该缓和一下气氛,可是,沉吟了一会儿,尹朔还是道:“太后娘娘,三司舆论是君主的明镜,知得失,明损益,请娘娘为元宁后世着想,不要因私心轻毁此制!娘娘有鸿鹄之志,应该明白孰轻孰重!”
人贵自知,一个贵已道尽一切,言官的存在就是提醒所有人随时自省,若非事关谢清与齐朗,紫苏也不愿对三司的言官出手,控制舆论是一回事,真正让三司对某人忌讳,甚至从此不敢弹劾参奏却是另一回事!
这个风险她不是明白,可是,现在的她不能自断手足啊!
看着眼前神色庄重的尹朔,紫苏松开太过用的手,那块晶莹翠绿的玉稳稳地置于掌心,朝上的正是刻字的一面。
“江山千古秀,天地一家春——寒山居士本是亡国遗臣,这幅《秋意山水》虽是佳作,哀家却素来不喜其中的悲怆之意,偏偏这两句话投了哀家的眼。”紫苏淡淡地说着似乎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手指却一一拂过每一个字。
“所以,哀家收了这块玉。”平静的话语道出理所当然的结论,尹朔却不由皱眉,隐隐觉出了其中的深意,再看到紫苏柔和的笑意,以及与之不相衬的冰冷目光,不禁更肯定自己的想法。
“尹相,这世上没有几样东西是能够让人全然喜爱或者全厌恶的!你说是吗?”紫苏用冰冷的目光与他对视,说话的语气却依然平淡。
尹朔沉吟,随即便领悟她的意思,瞪圆了眼睛盯着紫苏,却见她眼中已经褪去冰冷,周身盈动着淡淡的平和气息,与那此养尊处优的名门少妇毫无二致,他不由又是一愣,暗想自己是否想错了。
“太后娘娘是暗喻取舍之道吗?”思忖片刻,他还是按照原先的想法开口,想知道她是否真的动了杀机。
紫苏闻言眼中竟闪过一丝惊愕,似乎很意外:“取舍?”她挑眉反问。
“尹相,哀家可不是在与你讨论什么取舍!”紫苏笑言,心中却不由叹息,尹朔毕竟不是能领会她意思的人,不过听他的话,或者该说,他想得太复杂了。
“尹相想多,哀家只是想告诉尹相,但凡有一丝一毫投了哀家的眼,哀家都想留着那整件东西,玉是如此,人也是如此!只有全然厌恶之物,才会让人有毁的心思!”紫苏的笑意轻浅,语气却是认真的。
“尹相你纵有万般的不是,哀家却也记得你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