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炎炎夏日。绿油油的稻田看上去一望无际,泛着重重碧波。一个老汉一前一后牵着两头黄牛在田埂上吃草,那人就像画面中的稻草人一般,带着一只破旧的自编草帽,身上胡乱披了条破旧的毛巾,穿着一块打着很不协调的补丁,浑身黝黑。几只白鹭在田野的上空盘旋了一阵,然后张开翅膀,划下两道洁白色的弧线,轻盈地落在了黄牛的身旁。它们似乎并不在意有没有人,而是亦步亦趋地跟在黄牛的身边,啄食着被黄牛践踏出来的蚱蜢,还有黄牛身上的牛虻。
两个七八岁大小的孩子正光着脚在田垅中间捉青蛙。个子高大健硕的孩子光着上身,脖子上戴着一只大大的银项圈,项圈上还吊了一只银锁,发出叮呤咣啷的声音。他的浑身被晒得浑身乌黑发亮,一条肥大的裤子托着他浑圆的屁股,在田埂上一起一伏,看上去动作笨拙而滑稽。另一个稍稍单瘦的孩子上穿一件对襟白衬衣,下穿一条蓝色粗布裤子,他的身形矫健,看准了前面的青蛙后悄悄靠近,然后猛地扑上去,一只青蛙就被摁在手心。大个子用草绳把青蛙一只只用稻草拴着腿,看上去已经拴了有十好几只了。两个孩子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
这时,附近学校里的高音喇叭响了,开始播放抒情奔放的歌曲:
“我们是接班人,继承革命前辈的光荣传统。”
不远处正在稻草里耘草的农民,听到学校里的广播声,也纷纷直起腰来,相互看了看,然后一个个上了岸,收工回家。瘦小的孩子听了一下,赶忙找到一条小水沟洗净手上的泥巴说:“他们开完会了。志高,我们回去吧。等下妈妈又要来找我了。”
被叫做志高的大个子男孩嘟着嘴,意犹未尽地说:“江南,你这么怕你妈妈?我们再玩一会嘛,我捉的青蛙马上就有你的多了。”
江南说:“我才不怕妈妈。是爸爸说不能像个野孩子一样,老是跑到外面来玩。”
志高看了一下手里提着的青蛙,满不情愿地跟着江南一起往回走。走到岔路口,江南说:“志高,你把青蛙放掉吧,妈妈说,它们是益虫,专门吃稻田里的害虫的。”
志高不答应:“我才不放掉。我要把它们带回家,给我家里的鸡吃,鸡吃了之后就会生好多蛋。我爸爸每天早上要吃一个蛋花,也给我每天吃一个,用糖泡的,很好吃。你吃过吗?”
江南舔了舔嘴,羡慕地说:“我有时候看到我妈妈冲着给爸爸吃。但是我家里没有鸡,学校里不让养,说这是资本主义的尾巴。”
“那我下次给你带几个鸡蛋来,让你妈妈也泡给你吃吧,真的好吃哦。”志高得意地说。
“那怎么行?我爸爸不准我们要别人家的东西。”
“这有什么?我家里虽然也有鸡,但是还有人送蛋给我家。”志高满不在乎地说,“我家也吃不完,送几个给你,没事的。”
“那再说吧。”江南说。二人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各自回去。
江南姓任,父母都是学校的教师。他们的家就在学校北侧的一排低矮的小平房里,这是老旧的教室不用了,才被学校腾出来,给老师们居住。老师们发挥聪明才智,用木板或旧布从中间隔断,里面是卧室,外面是简易的餐厅和厨房。走廊上被各种各样的煤堆和柴火挤满了,有的老师因为家里人多,就干脆在走廊上生起炉子,青黑色的烟霎时就笼罩了整个走廊。人们即使有意见,却也忍气吞声,不好计较。
江南拉开纱门,先往门里探了探头,见妈妈正在灶下做饭,就蹑手蹑脚走了进去,轻轻叫了声:“妈!”
任母在围裙上揩揩手,回头看了一眼,应了声,又忙着翻动锅里的菜。江南正要脱下身上沾满泥巴的衣服,猛地听到里面断喝一声:“又跑哪儿疯去了?”江南听到爸爸的呵斥,颤了一下,战战兢兢地走进里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