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涟在钱塘盘桓数日,每日里都是去河道附近走一走,有时浙江的府台们会给他介绍一下钱塘江大潮,只是可惜时下正是开春,要到八月才是观潮时节,钱塘的县丞聂川一提起钱塘大潮,便颇为兴奋,连连道:“殿下要是能呆到八月份,那可就能饱了眼福了,每年这个时候,钱塘所有的客栈都会被挤满啊,下官连维持治安的人都找不出来,都跑去观潮了,要说那潮势,百里之外都能听见。这远处听跟近处看的感觉又不一样,远处听的时候,就跟听到人在隐约弹琴一般;近处看,便是雷霆万钧,高的时候潮头有两三丈呢。惊天动地而来,须臾之间又悄然退去,卷起的海砂跟雪堆一般”
季涟听得他如此推崇钱塘大潮,便问道:“那每年八月多少的时候,这海潮才会来呢?”
聂川忙答道:“每年中秋过后那几天是观潮的好日子,海盐澉浦那里有前朝修得一个观海亭,后来因为人多被挤坏了,前年下官又派人去修缮过了,去年用着挺好的,殿下若有兴趣,今年可至海盐观潮。钱塘附近凡有名望的家族,每年都是去海盐观潮的,人一年比一年多,下官估摸着要说服些商人在海盐再多开些客栈呢。”
季涟点点头,听他说起钱塘附近有名望的家族,心中便想起了玦儿的家,她幼时也会来观潮么?应该是和父母一起来吧一面想着这个,一面道:“江浙一带的风光,真是数不胜数,倒让寡人一时有点流连忘返,忘了是要来干什么的了。”
聂川听他如此说,忙道:“修理河道的事情,殿下不必太忧心了,开春的时候疏通最为便捷,只是以往总是找不到人手,现下殿下调派了浙江的囚徒来疏理,人手比往年多出好多倍,估计五月之前便能疏理完了。”
季涟盘算着日子,这个时间,也许还是可以拖过去的,这时柳心瓴拿着一封信赶过来,拉他向前行了数步,低声道:“襄王的秘信。”
季涟笑着打开,此时后面招待的一行官员已然跟上,季涟看着信,脸色微变,低骂了一声“一群饭桶,连个人都找不到!”
此时聂川已上前,见季涟脸色不好,又不敢开口问,只好开口道:“殿下今日视察的区段比昨日还长了半余里了呢,殿下到底比下官们年轻,下官们都要走不动了呢。”
季涟见他如此说,便道:“既是如此,那便回了驿馆吧。寡人今日也有些累了,有什么事情都明日再议吧。”说完便颓颓然的跟柳心瓴回了钱塘驿馆。
季涟回去后便闭目躺在榻上,柳心瓴只同随行的官员说太子殿下近日过于劳累,恐有些体力不支,谢绝了前来探视的官员们。
“先生依你看,这浙江州府上下,有几人可信?”
柳心瓴笑道:“殿下在疑心什么呢?”
“弟子问,浙江州府上下,有几人不是五叔的耳目!”
“殿下之前说皖王会先取金陵,殿下为何还不管不顾,只一心在钱塘修理河道?”
“弟子也不知能拖到几时,只想先把这件事情给办完了,也好了解一桩心事,免得总记挂着。至于五叔能因这些疑阵耐到什么时候,弟子也不知道,弟子这位五叔,虽称不上智勇双全,也不是酒囊饭袋啊。刚才弟子问先生问题呢,先生怎么倒把话题岔开了?”
柳心瓴想了片刻,答道:“臣以为,现下浙江州府,无人可信。等皖王真的耐不住的那一天则浙江州府无人不可信。”
季涟睁目道:“此话怎讲?”
柳心瓴问:“殿下认为自己的行踪和一举一动很快都能被皖王知晓,是因为周围的官员都受了皖王的好处,所以将殿下的言行密报于皖王,可是殿下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些官员会这样做?”
季涟闭目切齿道:“乱臣贼子,其心可诛;食君之禄,却不忠君之事,这群人,早晚饶不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