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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屋里因作新房那张合欢床规矩设在靠南窗便把两卷打作通连匀出北面来摆妆奁安坐落。张姑娘这屋里却是齐着前后两卷的中缝安着一溜碧纱橱隔作里外两间南一间算个燕居北一间作为卧室。

    何小姐到了这屋里便合张姑娘在外间靠窗南床上坐下早有华嬷嬷c丫鬟柳条儿送上茶来。何小姐一面喝茶留神看那屋子见床上当中一般的摆着炕桌c引枕c坐褥桌上一个阳羡砂盆儿种着几苗水仙。左右靠墙分列两张小条案儿这边案上随意摆两件陈设那边摆一对文奁。地下顺西墙一张撬头大案案上座钟瓶洗之外磊着些书藉法帖。案前一张大理石面小方桌上面摆得笔砚精良左右两张杌子。

    北一面靠碧纱橱东西两架书阁儿当中便是卧房门门上挑着葱绿软帘儿门里安着个曲折槅子槅子上嵌着块大玻璃放着绸挡儿却望不见卧房里的床帐。又见那外间满屋里贴落的图书四壁。

    何小姐自幼也曾正经读过几年书自从奔走风尘没那心兴理会到此。如今心闲兴会见了许多字画不免赏鉴起来一抬头先见正南窗户上槛悬着一面大长的匾额古宣托裱界画朱丝写着径寸来大的角四方的颜字。何小姐要看看是何人的笔墨先看了看下款却只得一行年月并无名号;重复看那上款写着“老人书付骥儿诵之”才晓得是公公的亲笔。因读那匾上的字见写道是:

    正其衣冠尊其瞻视;潜心以居对越上帝足容必重手容必恭;择地而蹈折旋蚁封。出门如宾承事如祭;战战兢兢罔敢或易。守口如瓶防意如城;洞洞属属罔敢或轻。不东以西不南以北;当事而存靡他其适。勿2以二勿参以三;惟精惟一万变是监。从事于斯。是曰持敬;动静弗违表里交正。须臾有间私欲万端;不火而热不冰而寒。毫里有差天壤易处;三纲既沦九法亦頚。呜呼小子。念哉敬哉!墨卿司戒敢告灵台。

    何小姐看了一遍粗枝大叶也还讲得明白却不知这是那书上的格言还是公公的庭训只觉句句说得有理。暗说:“原来老人家弄个笔墨也是这等丝毫不苟的!”因又看那东槅断方窗上头也贴着个小小的横额子却是碗口大的八分书写得是:戈雁听鸡上款是“龙媒老弟属”下款是“克斋学隶”这两句《诗经》姑娘还记得又看方窗两旁那副小对联写得软软儿的一笔赵字写着:

    屋小于舟

    春深似海

    却是新郎自己的手笔。何小姐心里道:“这‘屋小于舟’不过道其实耳下联的意思就有些不大老成不是老人家教诵这段格言的本意了。”一面回头又看那身后炕案边挂的四扇屏写得都是一方方的集锦小楷却是诸同人送的催妆曲。大略看了一看也有几句庄重的也有几句轻佻的也有看着不大懂得的。合张姑娘一路说笑着便站起来到大案前看西墙挂的那幅堂轴见画的是仿元人《三多图》落款是“友生声庵莫友士写意”。姑娘都不知这些人为谁。又看两旁那副描金朱绢对联写道是:

    金门待奏贤良策

    玉笥新藏博议书

    上款是“奉贺龙媒仁兄大人合卺重喜”下款是“问羹愚弟梅鼎拜题并书”。何小姐看了一笑因问道:“这梅鼎是谁呀?是个甚么人儿呀?”张姑娘道:“他也是咱们个旗人他们太爷称呼同大人现任南河河道总督。这梅少爷是公公的门生又合玉郎换帖所以去年来了公婆还叫我见过。昨日他也在这里来着。姐姐没听见进来闹房的那一群里头第一个讨人嫌吵吵不清的就是他。公公可疼他呀常说那孩子有出息儿。”

    何小姐道:“这孩子儿呀我只说他没出息儿!”张姑娘道:“姐姐怎么倒知道他么?”何小姐道:“我何曾知道他?你只看他送人副对子也有这么淘气的么?”张姑娘听了这话。又把那对子念了一遍才笑起来道:“果然!姐姐这一说破了再看那‘待’字c‘新’字下得尤其可恶并且还不能原谅他无心。昨日姐姐只管在屋里坐着横竖也听见他那嘴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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