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的笑声。两个女教员扔掉了筷子笑得前仰后合。只有校长王彦文觉得教员们对于新来的客人太不礼貌了,便调解似的晃着筷子细声细气地喊道:“诸位,诸位别这么笑啦!江先生是远道的客人,这样取笑,对待客人多不恭敬呀!江先生,别见怪,我们大伙跟道静可都像兄弟姐妹一样呢。”
“对啦,对啦,伍先生别开玩笑啦!”“伍先生别当法海和尚啦!”教员们七嘴八舌地乱哄一阵,这才把一场取闹结束了。
离开饭厅,江华跟着道静仍回到她的屋子里。一进屋,道静向江华忿忿地说:“你生气了吧?你看那些人对你多不客气呀!”
“生什么气!”江华温厚地笑着,“这些小市民就是这样嘛。道静,你还不错,能沉着应付。咱们以后顺坡骑驴就这样做下去吧。”江华突然大笑了。道静也大笑了。她笑得捧着肚子,眼泪几乎流了出来。
这天,江华出去了,晚上点钟,天气不早了,他才回来。灯下,道静正想问问江华的情况,不想江华才在桌边坐稳了,他又考问起道静来。这次他问的不是学校情况和一般的生活而是革命的道理。
“道静,咱们来谈点别的问题——你知道现在中国革命的基本问题是什么吗?”
道静睁着两只大眼睛,一下回答不上来。
“那么,再谈点别的。”等了一下江华又说,“察北抗日同盟军虽然失败了,但它对于全国抗日救亡运动都起了什么作用?你认为中国的革命将要沿着什么样的道路发展下去呢?”
道静抿着嘴来回摆弄着一条白手绢,半天还是回答不上来。
平日,道静自以为读的大部头书并不少。辩证法三原则,资本主义的范畴和阶段,以及帝国主义必然灭亡c必然胜利的理论,她全读得不少。可是当江华突然问到这些中国革命的具体问题,问到一些最平常的斗争知识的时候,她却蒙住了。她歪着脑袋使劲思索着,很想叫自己的答案圆满c漂亮。但可惜她平日并不大关心报纸,又很少学习关于中国革命实际问题的文章,因此这时越想就越心乱,想勉强说几句,又觉得残缺不全,还不如不说好。沉了半天,她才真像个答不上老师提问的小学生,两只大眼睛滴溜滴溜在江华的脸上转一阵,最后无可奈何地说:“想半天也想不出来。你这一问可把我的老底子抖搂出来了真糟糕!过去我怎么就不注意这些问题呢?”
看见道静那种狼狈而又天真的样子,江华忍不住笑了:“那么,我再问你个问题——你说中国能够战胜日本吗?”
“当然能够!”这回道静回答得很快,她有条有理地说,“第一c因为中国四万万同胞都不愿当亡国奴;第二c中国地大物博人多,而日本国小人少,光凭武器也不能取胜;第三c”她咬着嘴唇想了想:“第三c有和进步人民坚决抗日,抗日阵线有参加。老江,你说对吗?”
江华坐在桌旁,有一会子默不出声。看出道静站在旁边等急了,他才慢慢说道:“前面说的还差不多。可是第三个答案有大毛病。中国革命没有领导是不会成功的。抗日战争也一样。不仅是参加,而且要领导,要绝对的领导,抗日这才有胜利的保障。”江华说到这儿,深沉的眼睛闪闪发光,显得热情而又激昂。道静全神贯注地听着江华的话,一种油然而生的崇敬的感情,使得她突然异常地快活起来。她又给江华倒了一杯水,自己也喝了几口,然后靠在桌边闪着发亮的大眼睛,说:“老江,这回碰到你多高兴!我知道的事真太少啦,许多问题了解得似是而非你以后可真要多帮助我。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参加革命好多年了吧?”
“不算是大学生。说是个工人,还更合适。”
“啊,你是工人?”江华的回答,使道静大吃一惊。
“是呀。”江华笑笑说,“不久以前我还在煤矿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