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燕走进父亲的屋里,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好像有多大心事。母亲急了,忙着问女儿:“燕,你怎么啦?又是为功课着急啦?”
“不!”晓燕摇摇头,皱着眉,比平日更大人气。
“哎,怎么啦?跟我们说说呀。”
晓燕把头放在桌上还是不言语。
王教授走过去,扳起女儿的脑袋,慈爱地点着头:“晓燕什么事都不瞒着爸爸——好孩子,有什么难事对爸爸说吧!”
“爸爸,你们一定要帮助我!”晓燕看看父亲,又瞅瞅母亲,满脸带着忧郁。
“说吧,孩子,什么事叫你这么为难?”
“林道静叫国民党坏蛋逼的非常急,她一个亲人也没有,我为她难过。爸爸,咱们一定要救她”晓燕说着掉下泪来。
教授和夫人同时惊疑地望着女儿,使劲分辨自己的耳朵里都听到些什么话。
“爸爸,我已经答应她了,我们一定要帮助她。你看她遇到的事是多么叫人气愤呀!”于是她把道静的遭遇从头向父母说了一遍。听完了,王鸿宾教授把眼镜摘下向空中一甩,拳头击在桌上喊道:“岂有此理,真正岂有此理!”说到这里,好像觉得自己太冲动了,他把话闸住,想了想,这才平静地说,“好吧,晓燕,别着急!叫林道静也别着急,我们来想个好办法。”
王晓燕笑了。她和徐辉所定的一切计划实现了。她知道在定县当小学校长的她的姑姑那儿正缺教员,怕和父亲直说不成,她故意绕了个圈子,激起父亲的同情和义愤。果然不等晓燕要求,王教授就提议把道静介绍到他妹妹那儿去。后来经晓燕要求,他还同意护送道静逃出北平。不过当他们父女一切商量好了之后,王教授却忧虑地c稍稍迟疑地告诫着女儿:“燕,这是林道静,我们义不容辞。可是,以后,你可再不要多管这些闲事了。这些有关政治方面的事,我们还是少管好。读书——只有读书是你的天职。”
晓燕连连点头说:“爸爸,你说的对!我不懂什么政治,只是可怜林道静。”
第二天上午,王晓燕拿着一大篮子水果来看道静。改变了她平日沉静的风度,还没进屋就喊道:“小林!怎么两天不去我家上课啦?病啦?妈妈叫我来看你。”
道静一见她,眼圈就红了。两个人紧紧地抱着,半天不能说话。过一会儿,晓燕擦干眼泪,伏在道静耳边小声说:“今天晚上七点钟,你准备好离开北平。你可以到定县我姑姑那儿去教书。你看这水果篮子里是一套男孩子的服装,六点多钟一定有些同学到李槐英和其他同学屋里串门玩,约着一起出去看电影。趁他们一窝蜂走出大门时,你换好衣服戴上帽子也混在里面走出去。”晓燕一气说了这许多话。恐怕说不清,她喘喘气,向窗外望望,又接着低声说:“七点钟天刚刚黑,人又多又乱,你很容易混出去。注意!要化好装,要挺着胸脯装男孩子。咱们看不出,徐辉可知道,这个公寓的门外有侦探,她叫咱们要小心。”说到这儿,她看着道静笑笑,长长地喘了一口气,接着又提高了声音:“小林,妈妈非常关心你,今天她很忙,不能来看你。”
“我没有什么,过一两天就好啦。”道静蹙着眉头说罢,也放低了声音,“叫你们这多人来帮助,还有徐辉要是走不脱,连累了你们怎么办?”
“不要顾虑这些了。徐辉说,‘舍不了孩子打不了狼’。”从来没有这样兴奋过的王晓燕摸着道静冰冷的手,看着她憔悴的脸,担忧地说,“看你的样子多难看,准是好几天不吃东西了。到门口小饭铺去吃点饭吧!不吃?”她又放低了声音,“徐辉叫你吃!不吃饭要真生病的。糟糕,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你走出大门外就到沙滩靠近红楼的拐角处,那儿停着一辆汽车,我爸爸妈妈全坐在车里等你——他们立刻送你上火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