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地想:其实他们所谓的“情痴”与吕三才所云的“奸夫淫妇”又有什么不同?如果有人直言以道德伦理,夫妇正伦之义将韩锷当面责骂,韩锷虽不见得汗流浃背,凛然受教——因为他并不以此情为耻,却也会多多少少敬他一份有以守道,有以自处的尊敬。而那些无论以“情痴”二字评之,还是以“奸夫淫妇”二字非之的人,韩锷却对之唯有苦笑,全无尊敬。因为,他知道,这些评语只出于他们目前的利益——真正对于大多数功利中人而言,这世上又何所谓道德?道德不过是他们随时可用来称赞同利之人,打击争利之人的一样武器罢了。那样的口碑,不过是随时会变的。所以盖棺乃得定论——因为,只有死人,才会与活着的人再无利益之争。也只有死人,才能期待可以获得生人永远不会获得的一份公允。
只见区迅不愿见场中冷场,已马上接话笑道:“最难能的是韩兄发乎情,止乎礼仪。这一份高慨就不是世人所及的了。来来来,不说这些烦心的了,大家喝酒,大家喝酒。”
满座之人重新把盏。韩锷这时见无人注意,却把一双眼向门外送去。门外,尘路蜿蜒,地广天高,就是整个天地了。他心里冷冷地想:不必以什么‘名缰’缚我!我韩锷,要走时,只会为自己而走,要来时,却是什么也挡不住的该来时还是会来的!因为,那是我一个人的事,我原无必要演出什么一段非要在你们眼里觉得合适中允的“情伤”。
看着那地那天,他心中忽有一种高慨,那是——欲把一麾江海去
——欲把一麾江海去呀!
他在心里呼啸。他想单身只骑,把着一面虽鄙旧临风却不改挺立的旗,呼啸着c纵驰着,把持着自己的苦念,长奔而来c长奔而去,全不顾所有的这世上路途的尘灰掩面。
——欲把一麾江海去!
——我的马儿,我的旗,我的,我的期盼,我的驱驰
一回眼,见满座的人没人在注意自己,只有小计。是小计那幼小而又敏感的心感受到了他心里的那份冰霜冷意,那么有点担心c有点仰慕地在看着自己。
韩锷的眼里忽有暖意,嗯,人世还是人世,小计的以后就在自己身边了。不管怎么说,于婕在死前把他托付给了自己。他要给他一个不象自己这样全然没有丝毫快乐的自由——不快乐的自由又有何益呢?他该把人世中所有的琼浆捧给他嘬饮。哪怕那是假的,但人世中的快乐也只有这些了。
所以,他必须还要与这世界周旋。韩锷低下眉,含笑去与人碰了一杯酒。让那自由在自己心头苦苦地呼啸吧。身边,他还是要给小计预留一个安安妥妥的秩序与安全的。他希望以后的他能够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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