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时,已经是三天以后了,也就是正月十二的上午。当时我正躺在县医院某个病房的某个床上,我的手正被一只温暖的大手紧紧地握着。大手的主人是江枭。
病房里还有一个床,床上躺着妈妈。小胖哥勾着头坐在床沿,好像在打瞌睡。
吴嬷嬷老校长轻手轻脚地进进出出,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我好难受,几乎是动弹不得。我全身都痛,尤其是小腹,痛得我无法忍受,痛得我生不如死。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是过于心痛过于懊悔么?因为我与江枭合奏《蝶恋花》让妈妈受到莫大的却莫名的伤害而突然晕倒。是过于疲劳过于害怕么?因为那天半夜我被小胖哥狠狠地揍了一顿,而且穿着单薄的睡衣在床边一直跪到第二天上午。
妈妈在那个床上看着我,我在这个床上看着妈妈。我努力叫了声“妈妈”,眼睛就涩起来。妈妈叫了声“瑜儿”,就让小胖哥扶她起来扶她下床扶她坐到我的床头。
妈妈纤瘦的手轻轻摸过我的眼睛鼻子嘴巴,就有热热的东西滴落到我的脖子里。我想坐起来,可是,刚动了一下,小腹部就刀割撕裂般地痛起来。
妈妈不再赶江枭滚,但是从不跟江枭说话,连看都不看江枭。江枭只是默默坐在床边,紧紧地握住我的手,他什么都不说,除了看我的脸我的眼睛,其他的什么他都不看。
医生进来又出去,出去又进来。而且,这次进来的是这个医生,那次进来的是那个医生。医生虽然不同,但是,出病房时的表情却惊人地相同——摇头,叹息,迷惘,无奈。
又过了两天,也就是正月十四。妈妈在小胖哥的搀扶下走出了病房的门。我则被江枭抱着出了门下了楼。楼前的停车处停着江枭那辆银白的小车。
车慢慢地开进学校,开到木楼下。吴嬷嬷和老校长下去了,接着,小胖哥把妈妈也扶了下去。我伸出手,希望江枭能抱我或者扶我下车。但是江枭看着我没有任何动作。
小胖哥又上车了。车门又关上了。
“瑜儿”妈妈隔着车窗看着我,伸进手来摸着我的脸,“听哥哥们的话,去s市找专家看看你的身体”
“瑜儿”吴嬷嬷的手刚摸到我的脸,声音就哽咽起来,“瑜儿好了一定要回来看嬷嬷啊”
好奇怪。我不就是肚子痛么?以前我不是痛过好多回么?以前不都是过两三天就好了么?为什么这次却要让我去s市找专家?
看着江枭,我忽然明白了:一定是他想带我走,因为自从“合奏”事件后他就很不讨妈妈和吴嬷嬷的喜欢。
看着小胖哥,我更加明白了:马上就要开学了,今天本来就是离开家去学校的日子,小胖哥搭个顺风车,还免去了旅途的寂寞,何乐而不为?
在车刚刚启动的那一刻,我忽然想起桂花糕,因为我曾答应一到s市就给暗夜玫瑰送桂花糕。
我大叫着停车,我大叫着要妈妈把桂花糕拿来。小胖哥瞪了我一眼说桂花糕全在车上,家里一个不剩。
江枭在前面开车,我和小胖哥坐在后面。虽然我一直要求坐到前面,可江枭就是不发话。
车还没跑出镇,我就趴在小胖哥怀里睡着了。
奇怪的是,到武汉时,小胖哥并没有下去。我很想问他为什么不去他的学校,可是刚张开嘴巴就被他一眼瞪了回来:“临走时姑姑怎么跟你说的?叫你听我的话!叫你少问话!”
我记得妈妈说的是“听哥哥们的话”,怎么现在变成只听他一个人的话了?好在前面的江枭只顾得开车,好像压根儿就没感觉到小胖哥在“专权”。
到达s市时,已经是正月十五的晚上9点。街上灯火绚烂,人流如潮。可是,我没有半点兴趣去欣赏这美丽的元宵夜景,我迫切地需要一张温暖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