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谧静立倾听了片刻,忽然问道:“不知大师所念的经文为何?”
“贫僧所念为大悲咒,悲悯世人之苦难,望我佛之慈悲。”悠长的诵经声停止下来,静坐的身躯没有丝毫的晃动,枯叶禅师口中带着几分闲适地回道。
“慈悲?!”苏谧带着几分的嘲讽,冷笑道:“若是几句佛咒就可以将尘世之间芸芸众生拯救出来,这天下为何还要有这么多的苦难磨合,大师为当代高僧,可是参不透这一点?”
“施主所言甚是,佛经不过是凡人所撰,俗人所读,与诸子百家所著典籍毫无区别,我等朗朗而读,与凡夫走卒的粗口,民间俗妇的喝骂亦是无丝毫的分别,贫僧读取佛经但求安神静心而已,岂会指望着凭借佛理拯救天下?”听到苏谧满含挑衅和嘲讽的语气,枯叶没有丝毫的动容,缓缓说道。
枯叶如此坦然地承认佛经的无用,苏谧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施主也读佛经吗?”枯叶忽然开口问道。
“小女子学识浅陋,从来是不敢看佛经的。”苏谧笑道:“只是小女子一直有一个疑问存在心头,大师为得道高僧,还望能够为苏谧解惑。”
“请施主明示。”
“佛说,人生有七种苦难,生c老c病c死c怨憎会c爱别离c求不得。沉沦者无限苦也,超脱者则得重生。那么大师认为诸般苦难何为沉沦,又要如何超脱?可要‘勤修戒定慧,熄灭贪嗔痴’”苏谧笑着问道。
“所谓勤修戒定慧,熄灭贪嗔痴不过是苦修于行,而非修于神,为我等出家人日常修行。施主这般红尘中人,讲究的不过是及时放手而已。”枯叶说道。
“放手?!”苏谧的语气忽然就尖锐起来,“大师可真是得道的高僧啊,一句轻飘飘的放手,故去的情份皆都烟消云散,不留痕迹了。”
“天下熙熙,皆有所求;天下攘攘,皆有不得。如何放不得?”
苏谧缓了一口气,冷冷地说道:“看来我是注定没有这个读佛的机缘了,也不要平白在这里污蔑了神佛才好。”
“施主不读佛经,只怕施主不是怕污了佛经,而是怕佛经误了施主你吧,”苏谧刚要转身离去,身后传来枯叶的声音,与刚才的冷静淡然不同,声音有着些微的颤抖,听起来竟然像是有一丝的关切存在里面:“施主性情执着难动,须知这世间最苦的莫过于一个‘执’字,施主的执念迟早有一天要毁人伤己。”
苏谧身子一晃,不知道过了多久,苏谧忽然一声轻笑,忽然改换了话题,长笑问道:“佛陀常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今日大师可是犯了戒律了。只是”苏谧抬头看了那个背影一眼,用一种讽刺尖刻的语气说道:“为何大师要为苏谧圆谎呢?大师超脱红尘,难道也是顾念旧情的?”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枯叶平静地回答。
“大师既然也放不开执念,何苦来劝说别人呢?”
“阿弥佗佛!”枯叶长宣了一声佛号,终于站起身来,转身面对着苏谧注目了片刻,苏谧被他的眼神注视,只觉得有一丝的怯弱,随即又有一种不甘心和愤恨涌上心头,毫无示弱地回视着枯叶。
“苏施主可是在责怪怨恨贫僧?”
“大师享有大齐供奉,为大齐的国师至尊,苏谧岂会有怨恨之心?”
“唉,”枯叶长叹一声,“无论你心里头是怎么想的,我是时时在怨恨我自己的。”
他摇了摇头,迟疑了片刻,终于说道:“我又何尝不想救你父亲。当年收清亭为徒,就看出他生性耿直,过刚易折,只怕是天命不享啊。”
猛地听见自己父亲的名字被提起,苏谧心头像是被刺了一下般疼痛。
面前的枯叶禅师正是她的父亲顾清亭的授业恩师,顾清亭少年的时候游学江湖,